舍子求存
遗属抚恤事宜经徐商琮与兵部几番商议,终于议定,由兵部送呈御批,阳祥帝次日便批复准允了。徐商琮得以空闲下来,只一心等着过千秋节。
期间,袁姵宁又传徐商琮进宫两次,徐商琮一待便是半日,在宫中与父母、兄长一同用完晚膳才回府。
徐商琮闲时基本足不出户,待在府中,徐商濯又求得父皇允许,出宫一次,徐商琮教他练了一天射箭,少年终于不再脱靶,射出的箭偶尔还能擦着红心边缘,把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这日午间下过一场暴雨,闷热的暑气终于消解些许,徐商琮在书房中看书,裴曾江来敲门,说是御前侍奉的刘公公求见。
刘公公进门后,给徐商琮行过一礼,急道:“王爷,皇上传您立即进宫一趟。”
徐商琮见他脸色焦急,不禁担忧问道:“刘公公,发生了何事?”
刘公公道:“奴才不知,皇上传得急,请王爷即刻随奴才走吧!”
裴曾江欲去备马车,刘公公道:“裴管家不用忙活,皇上派了马车专程来接王爷。”
宫中的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外,徐商琮来不及换衣裳,被刘公公急匆匆请上了马车,他坐在马车里,不时听到车帘外刘公公催促车夫加快,他心中愈发忐忑,一时忧虑是否母后身体有恙,一时忧虑是否父皇身体有恙。
马车一路急驰,只二刻钟便到了宫门外,刘公公领着徐商琮直往御书房去。
到御书房门外,竟不必进去通报,刘公公止步躬身道:“王爷,您快请进。”
徐商琮毫不耽搁,他趋步进入御书房,见母后竟然也在,又见父母二人俱安好无恙,他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恭敬行完礼。
徐沛覃面色凝重道:“老三,苂途关急报,乾桑国六十万大军压境!”他说罢,递给徐商琮一份战报。
徐商琮看完后,未显惊慌,有条不紊分析道:“乾桑军虽然来得突然,我军亦不是全无准备。苂途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况且还有齐老将军坐镇,乾桑军想在短时之内夺关绝无可能!”他接道,“去年征收的三十万新兵极是训练有素,儿臣已拨了二十万去苂途关,按日子算,严掷及朱潜沅两位将军带着大军也差不多该回到了,儿臣即刻动身赶去,一路快马加鞭,七日之内即可到。”他最后安抚道,“父皇请放心,我军与乾桑军有一战之力!”
徐沛覃似乎不为他这一番话所动,开口道:“倘若有办法可令乾桑军不战而退兵呢?”
徐商琮疑惑道:“不战而退兵?”
徐沛覃接而递出一份文书:“乾桑军压境苂途关,却按兵不发,这是与战报一同送来的协议,你看看吧。”
徐商琮接过,打开细阅,这份文书出自乾桑军,以国书的形式要求阳祥帝下诏褫夺他的封号,将他驱逐出虞钧国境,卖入乾桑国为奴,兵临苂途关的大军便即刻退兵,否则,乾桑国将不惜兵力与虞钧国为敌!整份文书措辞坚决,毫不相让,最末一句甚至仿佛能闻到硝烟味。
徐商琮看完后,合上文书,语气坚定道:“父皇,儿臣请战!请允许儿臣出战,儿臣一定誓死不让乾桑军入关半步!”
徐沛覃听罢,不为所动,淡淡反问:“万一守不住呢?乾桑国可不比陂澶国,乾桑国将勇兵雄,国力强盛,一旦破关,你让朕也像那邕昌国君一样被活活车裂吗?”
徐商琮一怔,至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在召他进宫之前,父皇心中早已有决断,他不禁探问道:“父皇要签了这份协议吗?”
徐沛覃道:“你在沙场征战多年,自是知道兵戎相见的惨烈,眼下既然有法子不战退敌,为何不取?”
徐商琮诚恳进谏道:“父皇,乾桑国这些年征战不休,图谋争霸,就算此次能不动干戈退了兵,下次也会再度率兵来犯,到时我国又该如何?”
徐沛覃已有些动气,冷冷道:“此次压境的大军尚未退,何谈以后?”
见父子二人对话逐渐紧绷,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姵宁开口道:“琮儿,贯翀城一役,你父皇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你生为人子,自当为父分忧啊!我虽在深宫,但也知道乾桑国比陂澶国强上许多,更何况乾桑军还扬言要不惜兵力与我国为敌,这一仗要是开了战,何日是个头?”
徐商琮望向袁姵宁,他没想到原来母后也同意父皇的决定,心中霎时涌起一阵悲凉,他张了张嘴,原本还有许多对当下两国局势的剖析,一时竟成无言以对。
袁姵宁见他不言,又继续道:“你身为皇族,自小生受万民供奉,就算不为父皇母后着想,也该为国中万千百姓着想,不要妄动兵戈,让他们免受战火摧残吧!这份文书提到的条件是代价最小的退兵之法!”
徐商琮双膝往地上一跪,直白问道:“恕儿臣斗胆,父皇、母后,这是要拿儿臣作弃子吗?”
帝后二人并未应声,满殿静寂中已是默认。
徐商琮喉头一哽,唤道:“父皇、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