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直入
程仁清自范渊府上回去时,已是月上中天,便早早歇下,奈何周公迟迟不肯来相会,只得披衣起身,推窗而坐,庭中月影澄澈,清风入室,吹起一阵银铃作响,见那床头云娘旧物随风摇动,便自斟一杯酒,对月饮下。
“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唯当明月。”
烈酒入喉,灼烧其间,热的人直想发笑,笑着笑着,竟也感觉那些已凉下的血又滚烫起来……不过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程仁清望着那空中至高至洁千万年都不曾变的明月,轻笑出声,随后关窗上榻,重新入睡,不过这次,应当是可以睡着了。
许是酒意还未散,榻上人闭着眼呢喃了两句“明月直入,无心可猜”,又是一阵低低发笑,才转了个身继续去睡。
第二天一早,丰家铺子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身着群青色道袍,手拿一把折扇,上书四个大字——“浩然正气”,长身立于庭中,颇有几分潇洒嚣张之态。
丰碧玉提着包袱下楼时,正对上程仁清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她干脆抱肘而视,家里的伙计也都一瞬间出来围上那立于庭中的人。
“出来出来!都出来!来!”
程仁清倒也不在意,打着扇子看着那丰家娘子,“消息这么灵通啊,赶去救你弟弟?可惜,你救不了。”
已有伙计看不惯他,“你说救不了就救不了啊!”
“不才,这海捕文书正是在下的手笔。”
“丰掌柜啊,我劝你一句最好别去。去的话,你非但救不了你弟弟,反而会害了他。”
丰碧玉叉腰看向程仁清,问到,“那你说怎么救?”
“你给我多少银钱,便买多少公道。”
丰碧玉将包袱扔过去,程仁清单手接住后掂了一掂,传来清脆的银两声,遂勾起嘴角。
入了室内,程仁清坐于桌前,朝着对面的丰掌柜招了招手。
丰碧玉正要往前靠近,看见那程仁清又觉不妥,凭什么自己过去?她是出了银子的,这讼棍是欺负了宝玉和呆子的,便又退了回去,两弯秀眉一挑,也朝那程仁清招了招手。
程仁清自是不过去,朝那丰家娘子说,“是你求我。”
丰碧玉虽心有不悦,还是靠了过去,程仁清正要出声,外面忽然一阵动静,程仁清便又退了回去,同那丰家娘子拉开距离,轻摇折扇,看向来人。
丰碧玉皱起眉头看着伙计,“丰成?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刚刚送来封信,是同阳来的。”丰成送完信便出去了。
丰成拿来的信,正是嫣然写的那封,路上脚程慢了些,是以现在才送到。丰碧玉不知道这信里什么内容,看信封上是嫣然的字迹,就想着宝玉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正要打开时,程仁清折扇一合一按间,阻止了她的动作。
程仁清瞟了眼那颇具灵气的簪花小楷,便知这是谁的信了,见那丰娘子明显对自己阻她看信这动作是十分不满,也报以一笑,出声道,“看来我今天到这儿还是多此一举了。”
丰碧玉皱着眉,心想这程仁清莫不是颅内有疾,阻她看信做什么?她把那扇子移开,正要开始,那程仁清又将扇子凑了上来。
“嘶——”丰碧玉皱眉出声,直接习惯性地做出了宝玉捣乱时她回应的动作。
程仁清急忙以折扇隔开他与那丰家娘子才避免了这个爆栗。
丰碧玉见状,只有两个字赠与那程仁清,“毛病……”
程仁清也不理会,“丰娘子先别急着开,且让在下把刚刚的话说完,然后您再看看,”他复又指着那信,看向丰碧玉,“在下所言与这信上所载,是否一致。”
这次是程仁清先靠近,丰碧玉倒也竖耳去听,还没听完就瞪大眼睛,往后一退也一拍桌子,“不可能!”
程仁清:“我还没有说完。”
丰碧玉只好又靠过去,听那程仁清继续说,听完后她却有点儿疑惑,“这样就行?”
“这样就行了。”程仁清说完又补上一句,好让那丰家娘子再放心些,“丰娘子也可打开那信看一看,看在下说的法子到底行不行。”
丰碧玉正要打开信去看时,又瞥一眼程仁清,程仁清从容不迫回以一笑。
丰碧玉皱眉,看一眼那桌上合起的折扇,又看一眼程仁清,伸出手示意对方将折扇拿起,程仁清挑眉照做。
丰碧玉继续指挥,“扇子打开,隔着,别偷看啊……”
“呵呵呵哈——”程仁清实在是没忍住笑,还是照做了,折扇一开一隔,这气度风流,端的是翩翩君子潇洒人才。
丰碧玉打开信细细看着,越看越不可置信,还真是和这程仁清说的法子一样。她收起信,程仁清也收起扇,朝她点点头,动作情态全是一副“看我说的没错吧”的样子。
丰碧玉倒是笑了,叉腰而问,“我就是弄不懂你啊,你一会儿救他们,一会儿又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