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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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百家,宗门教派,三山五岭十二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求仙问道的最后一道门,是叩问心门。
她是否,迎来了她的问心路?
那日无度宗内深冬不寒,己度崖梅朵不绽、霜雪不落。
一崖岸,一浥尘,鸟篆刻柄上,铭文写刃间;
一青衣,一月白,岩岩若孤松,清水出芙蓉。
杀意起,断香风,身影动,情未浓,问剑惊鸿,天地昼夜;
那仙子,那痴人,胭脂痣,慌心神,招式忽收,为何留情?
“为何留情!”
依仙灵恼怒于他的手下留情,于是她亦不再使剑,而是趁他仍在愣神时,绣腿一踢,生生将没有防备的他踹出两米。
论天资,她略胜一筹;论苦学,棋逢对手。可一个并不重视这场问剑的人,怎堪为她的对手!
“崖岸剑”并未辩解,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他愣然的原因。
她眉心那点胭脂痣,他的记忆中有位女子比之较左,眉骨之上,同样一点。暮去朝来岁至十三,十余年不再见。
他的崖岸剑上,飞鸟入书,可惜鸟倦飞而未知还。
于是他只道:“改日再与朝雨仙子赔罪。”
沉香药,味苦、性温、无毒。
其香韵,主香甜,后韵清凉。
明明应该是一味药材,一味香料,却长成了一柄利剑。
冷沉香。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依仙灵抚摩手心的沉香手串,已然温热,像一块暖玉。首饰文玩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配衬观赏的外物,他的赔罪礼,如他的人一般让她捉摸不透。
怪人,怪礼。
似有似无的香气,当真要把她的心扰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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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只会是一面之缘的人竟很快再见——还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
冷沉香走在依仙灵前面,挥剑斩断云迷雾锁的荆棘丛。灵蝶散作荧光,为他二人开辟了一条生路。他的目光是坚毅的,离得近,伴着一丝微光她看的清清楚楚。
他说着:“梦渊听上去美,却是靠近地界,是非此界人通往幽域的必经之路。”
“极易……滋生心魔。”
梦渊,食梦渊。
幽明异路,忘川河旁,那是亡灵转生之地,可神魔争世,生灵尽灭,所行不义之举,而至无辜者丧命,遂亡者之怨而生梦渊。
凡来梦渊的人,葬身于幻梦的不计其数。幽域鬼使多为灵蝶,青灯鬼火以引阴魂,梦渊有万万灵蝶,即有万万不得往生者。
“朝雨仙子为何来此?”
“求药。”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悲伤,带着几分明知无果却仍前进的痴妄:“听闻幽域有重塑灵体之药,我来为师尊求之。”
依仙灵其实是个很知恩图报的人。她从小缺爱,旁人只需待她好一些,她便知足。她的师尊于她,是恩师,是曾带给她一段温暖童年时光的人。
凡间历劫,他不知见到了什么,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竟心若死灰。这也导致他的仙身越发虚弱,终是,毁于生死劫。
她四处奔走为他寻重塑灵体的药,可师尊他……真的愿意再回无度宗吗?
己度崖不冷,却也终归是太冷了。
“那你呢,你又为何来此?”
依仙灵望着冷沉香的背影,回问了他这个问题。围绕在他身旁的灵蝶越发的多,几乎照亮了这怨气滔天的丛林,灵蝶似乎更爱他那温霁的仙气,也似乎想拉那仙人坠入深渊。
“我被浥尘剑的剑气引来。”
浥尘剑来请他救它的主人。
冷沉香停下脚步,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在忽明忽暗的光照下渐渐消失在了原地。唯剩他的声音在说着——仙灵君,请醒来。
原是一个幻像。
天光乍现,梦渊消失了,压在依仙灵心底的阴霾随着这幻境一道消散。
失去了,寻不到了。兴许她在最开始,就已入了幻梦。
依仙灵在梦渊的入口处,久久未曾释怀。她突然问他:“为何救我?”
他再见她时,她被梦渊的怨气所伤,于是闯入此境前来救她。可是……既是萍水相逢之人,怎愿舍命相救?
“救你,是因我心中道义,而非因你。”
“呵。”
依仙灵冷笑道:“枕霞公子当真大义。”
“听闻你母亲,还在无双山庄苦等你回去。你既如此有情有义,怎不怜你母亲!”
他的话触动了她心中的弦,她讽刺着他,同时也是在重伤着自己。
就像是在问她那从未来看她一眼的父母。
冷沉香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拥了残月满怀。唐突的一个拥抱,越过了男女之间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