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果
长月如钩,晚风吹得松林沙沙作响。
夜色间低伏着的黑气窜过层层林木,最后停留在一片空地处,汇聚成无数大小不一的魔祟。
站在魔祟中央的人提着一盏光源微弱的灯,手里拿着一段破碎的布条,低沉着声音问向那些盘旋在他身下的魔祟们:“你们闻一闻,是不是曾经到过这个地方?”
似乎听懂了话的魔祟绕着布条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又回到了魔祟群中。
“没有......她在骗我。”
晏连璟垂下了拿着碎布的手,松林间风声愈响愈烈。
竹绾从林子深处远远地看着,已经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她故意说在那婢女房中发现了魔祟的痕迹,若真的是晏连璟动的手,他绝对不会不管不顾。
竹绾缓缓走出林间,正巧对上晏连璟怔然的眸子,不过一瞬间,周围的那些魔祟尽数散去,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透过他的眼睛,竹绾看见了他从未有过的慌乱。
晏连璟不过怔了一瞬,眸色就恢复了平静,满脸关心的看着竹绾道:“我夜晚睡不着,看见这边有魔祟出没,便提灯跑了过来......我怕惊扰了仙主美梦,所以想着自己驱赶。”
竹绾稍稍偏了偏头,也不忙着戳破少年拙劣的谎言,只是问道:“你觉得那死去的那三个婢女如何?”
晏连璟拿起自己手中那条还未收起的碎布,嘴角染上了丝戏谑,道:“我只知道,他们对仙主不敬就应该付出代价。”
晏连璟知道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已经全被竹绾看到了眼里,便也不再佯装下去,反问道:“我爱护仙主,所以为仙主杀人,难道不对吗?”
晏连璟的话让竹绾仿佛置身冰窖一般浑身僵冷,她越来越觉得再放任晏连璟自由下去,那书上的覆辙迟早有一天会重演。
可她杀不了他,他与她的身上还结着松心契,赤水一族的秘术还无法解开。
两人对峙之间,林中已经脚步窸窣,身穿青衣的大批灵台弟子持剑而来,在发现林中央站着的却是竹绾与一个少年之时,均是茫然无措。
为首的弟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灵引盘,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盘上象征着魔祟出没的印记竟消失了。
晏望舒与千翎从人群中出来,看见他们两人后也满是诧异。
为首的弟子禀报道:“少主,魔祟从这里消失了。”他又抬眼看了看竹绾,又道:“只有绾仙主在这里。”
没等晏望舒等人盘问,竹绾便率先说道:“我们也发现了,也是找到这里就再没看见魔祟的踪迹,马上就要九州游学了,魔祟怎么会出现在溯灵山行宫中呢?”
这么一反问,直接就把问题抛给了晏望舒。
这次九州游学,灵台晏家是东道主,九州各个世家都已经陆续到达灵台,这个节骨眼竟有魔祟作乱,岂不是让灵台威望扫地。
竹绾也不想给晏望舒找麻烦,可如今她得带着晏连璟这个麻烦逃出包围圈。
可谁知晏连璟并不想变成小透明,乖乖的跟着竹绾离开。
“我是跟着绾仙主来调查婢女之死的。”晏连璟伸出手上拿着的那只碎布,看向晏望舒,“这是那死去婢女身上的衣物,上面有魔祟的痕迹。”
眼尖的弟子接过那布条,手指使出金光顺着那布条捋了一遍,只见布料之上隐隐冒出暗气。
“确实如此,难不成是魔祟杀了那三个婢女?我就说灵女肯定不会杀人的!”那弟子神色有些激动,回过头来竟然带着感激之色,“小兄弟,你可真的是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晏连璟没说话,那布条辗转落入了晏望舒手中,他此时也不免再多看晏连璟几眼。
他觉得眼前的少年眉宇之间有些熟悉,像是自己的父亲,像是比自己还要像他的父亲。这想法不过刚刚从自己的脑海中冒出,他便觉得实在荒谬。
晏望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竹绾看见两人视线相撞,各怀心思,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她以为晏连璟会趁此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最终他还是退了一步,“我叫阿璟,是绾仙主将我从云泽魅疆救出来的。”
“救出来?”
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千翎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是绾仙主救的你?”
“此时说来话长。”竹绾怕几人拉着晏连璟再说个不停,索性打断了千翎,“等日后有空我再与少君详说。”
日后有空,还能再把赤水秘术松心契的事情也好好问一问。
“天色太晚了,绾绾就先回去了。”
*
菡萏院中,竹绾划下一道湖蓝光色的阵法,将晏连璟层层围住。
一身白衣的少年乖巧席地而坐,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屏障,一言不发。
竹绾坐在廊檐下吃着桑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