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八百五十九（二）

塔依然在那里，阳光下投出一片影，偶尔有风吹过，塔尖上铜铃摇晃。

别黄昏提着一尾鱼，一坛酒，见到游溪，也不觉得意外。

他神情沉默着，对游溪问道：“吃鱼吧。”

也不像是提问，语气平平淡淡的，没再提他的赋儿，他的愤怒与仇恨。

“好啊。”游溪冲他笑了笑。

屋里很快升起了炊烟，孤悬上天际。

烟火气息，夹杂着鱼的香味慢慢飘出来，还有一些清香的酒味。

游溪很久没吃过鱼了。

她嗅着酒和鱼一起煨炖的香气，看着别黄昏端了两份碗筷，又进了屋，再出来是端着鱼，放到了桌子上。

游溪不会做鱼，但她妈妈做的鱼很好吃。

热气蒸腾的鱼饱满又鲜香，游溪也不客气，从鱼尾上夹了一块鱼肉下来。

软滑又香甜，沾着一点酒味，鱼尾本身就是鱼身上最灵活的位置，吃起来鲜美。

“鱼很好吃。”

游溪笑了笑，因为鱼肉浸过酒而微有醉意，笑过一会儿，轻描淡写道:“只是我吃不下了。”

“我很久没吃过鱼了。”她又补充一句。

别黄昏也很久没做过鱼了，隐退江湖的愿望只剩下手中的剑，和挂在剑穗上的塔铃。

而剑，是用来杀人的。

塔铃又在响，风不停，铃也不停。

沙漠中一直有风。

游溪放下筷子，喉咙像是卡着鱼刺般痛苦。

此刻像是三流的武侠剧，二流的言情剧，只有一流的狗血在撒。

她说不出话，笑不出来，眼泪不敢流，自尊卡着嗓子，悲伤又在胸膛里膨胀。

因为这个游戏的规则简单又明白的写在简介上。

付出一天的性命，折做一只蝴蝶。

当蝴蝶有飞回来的时候。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游溪一无所知。

两个人的伤口都被撕开在渗血，游溪知道失却的滋味，更会害怕海市蜃楼样的希望。

压的她透不过气，又愿别黄昏能得偿所愿。

游溪声音很少这样哑，她轻声问道：“哪怕付出所有，希望微渺？”

别黄昏的目光终于有了光彩，他说：“只要赋儿能离开烟都，什么吾都甘愿。”

“付出一天的性命，折做一只蝴蝶。”

游溪低声念出来这句话，不敢看他，眼睛看着虚拟屏幕。

“当蝴蝶有飞回来的时候，他就会自由。”

“好。”别黄昏答应下来，问道：“要如何做？来吧。”

【序章完成】

“先让我吃完鱼。”

游溪擦了擦眼泪，再次举起了筷子。

“恩，吃鱼吧。”

别黄昏沉默惯的嗓音听起来不够温度，但刚好。

不多不少，没有谴责，没有急迫，只是平淡的叙述着，没有再给游溪压力。

“鱼很好吃。”

游溪第二次说出来这句话。

幻针和咒术都交给了别黄昏。

游溪看着他勾挑心血，殷红心血在指尖翻折，逐渐有蝴蝶形态。

红的凄烈又刺目。

蝴蝶飞去了。

承载着别黄昏的目光，随塔铃向远。

“会回来的。”

别黄昏的影随着夕阳被塔影吞噬，游溪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听塔铃，一声声，又一声，在黄沙中沉默。

“蝴蝶去了哪里？”

已经看不清蝴蝶的影了。

“烟都。”

别黄昏握着佩剑，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最终还是放开了佩剑。

他带不走赋儿。

带不走烟都宫无后。

“你还不回去吗？”别黄昏看着还在眼前的游溪，说不上意外，沉默了一瞬道:“沙漠夜凉。”

游溪望着天边，低声问道:“蝴蝶会飞回来吗？”

“会。”

“若是飞不回来呢？”

别黄昏沉默下去，风中回荡着刀剑声音，剑穗上塔铃侧摆，凝肃杀曲。

他打破沉默，慢慢道:“会回来的。”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但沙漠夜的确是急速的在冷下去，抬眼就能看到繁星。

别黄昏身影沉默又坚强的站在那里，以往是听塔铃。

现在再添加一条，等待蝴蝶。

“游姑娘。”他平淡道:“不必担忧。”

“我还能吃到你做的鱼吗？”

“可以。”

别黄昏抬眼去看，游溪身体在风中瑟瑟，又固执望着他。她和赋儿年岁相近。

“你再来时，吾会为你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