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金发
“患者生命体征趋向平稳,已脱离生命危险。恭喜您,您的女友应该马上就会醒来。”
“谢谢医生,我送您出病房。到时候依闻醒了,我会再来找您的。还有一些别的问题想再问您……”
声音渐远,房门合上。
窗外的声音变得慢慢清晰。有风声、鸟鸣声、还有阳光晒在被子上的声音——我就是听到了微生物在紫外线照射下死亡的惨叫声,闻起来还有股香气。
我慢慢偏过头,急不可待地搜寻更多的阳光,好洗净我一身秽气。
连日的沉睡使我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面对强光,但我一点也不着急。这里让我感到很安全,每个旅行者都是一只风筝,我终于回到了我灵魂出发的地方。
潜意识为我搭建了一个世界,里面有我相恋四年的男友,有我们的《白鲸》,完成了一场自我救赎。
爱可以救人。
橘子的清香丝丝钻入我的鼻腔,还有什么味道,消毒水的冷冽味道。
门又传来开合声,接下来有一双手轻柔地摆正我歪向窗户的脑袋。
“零号,我带你回家了。”
明明是赵思诚的声音。
我的胸腔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啸鸣音,氧气罩上的白雾快速地出现又消失。
我感觉到原本那双放松的手僵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接下来另一只手迅速地离开,摸到了墙上的护士铃。
“依闻,你不要吓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梦境的最后,亚瑟转过身来抱住我,对我说:“别怕,我在,我是来救你的。”
令人恐惧的不是亚瑟与赵思诚的重合。
人生的悬浮感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究竟还在梦里吗?我平白生出了烧灼人心的力量,就像遇见亚瑟的那晚,我要去验证未知的一切。
“你头发怎么变了?”
我对金发没来由的恐惧。
赵思诚染了金发。
他泪水流了满脸,情绪崩溃地说:“你都这样了还有空关心我头发。”
我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手指,碰碰他的手,他自然地一把包住。我生命里有没有第二个男人知道在我一伸食指的时候就表示要牵手?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除了赵思诚以外,没有。
“学姐,你在指哪里?”他转过头看了一圈,又说,“那里啥也没有。”
“笨。”
然后他挠挠头,如有神助地牵住了我的手,温暖又潮湿得像沪城的秋天。他是有多紧张?
“我是叫你看桂花开了。是不是很香?”
然后他挠挠头,触电般地松开了我的手。于是我又伸出手指,这次他有了接话的底气:“桂花是很好闻,学姐,像你身上的味道。”
“这次是叫你牵我的手。”
于是我才放心接着说。
“怕你是假的。”
“等你是假的,我都是真的!依闻,你刚刚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叫我零号?”
“依闻,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从来都叫你依闻。”他添了一句,“以前叫学姐。”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对不起,我那一阵情绪不对,是我的错。”他瘪瘪嘴,又说,“主要还是因为你妈妈说得对,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我们结婚吧。”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赵思诚绽放了一个比阳光还让人觉得清爽的笑,在金发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我的头忽然刺痛起来,这个笑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