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其人2

“亲爱的伊娃！你昨晚睡得好吗？”约瑟夫·奥托先生，也就是热情的金胡子老板，一见到我走下楼梯就大声招呼，“希望我提供的被铺能让你想起故乡东方的舒适。好吧，可能材质上比不了万分之一。”

我打了一声呵欠。

“我年轻时读过一部游记，那可是一本老东西啦，还幻想能见一次来自美丽神秘的东方的公主呢。现在也勉强得偿所愿了，捡了一只小灰雀回来。这可能也是神的旨意吧！神总是在生活的不经意间指引我们，引导我们走向该去的地方。”

他说着便做了一个表示虔诚的手势。

“什么麻雀？奥托先生，您把它养在哪里啦？”

他夸张的一笑，标志性的胡子也向上弯起来。我无意的一句话也能让他这么快乐。他点点我说，就在这里。

说话之间，一群高大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腰上别着鱼叉，带来了一股海的咸腥气。人群之中，我看到了昨晚的男人，肤色不均的脸把他的五官衬得分外狰狞。在青天白日之下，他简直是一道随行的鬼影。

各人都向老板打过招呼后，在大堂里玩起了牌，酒瓶散落一地，一时之间，声音响得好高。

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静静站在老掌柜旁边。

“约瑟夫，这女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这人一开口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发音方式比别人更深一点，说出口的每个词的最后都会沉一下再扬起来，就像一场奇怪的音乐实验。

“这是神的旨意！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晕倒在这边的大街上。她说自己在下船后和父母走散了。或许是从商的，我没有多问，但是我准备暂留她一段时间。噢，忘记介绍她名字了！这可怜的姑娘叫Eva Jin，是从东方来的。”

于是黑男人转过头，竭力拉开脸上的五官向我展露和善的表情。

在约瑟夫极力的邀请下，我们三人一起去了镇边的树林里漫步聊天。

就在我们离开的三小时后，客店失火了。

一开始只是未灭的烟蒂熏焦了桌腿，几个酩酊大醉的水手好心往上浇了几泼水，火星子霎时窜高。迷惑的他们在摇晃中才看清了玻璃瓶内的液体原来是酒精，有人豪爽一笑，“神啊，饶恕我的罪过吧！”

另几个醉到趴在桌上的人说：“你小子也就这时候才想起来虔诚！”

那人回敬：“你上次祈祷还是在睡完他妈的有夫之妇的时候！”

“这下是苦了约瑟夫老头咯！”

“你不打算赔偿一点？”

“管他的，我等会儿就该出海了。去捕白鲸！”

约瑟夫老头回来的时候，火已被发现的邻人浇灭。他反复地确认还有没有人受伤，我忍不住插嘴。

“奥托先生，我看那些水手早在起火的时候就走光了，您现在该担心的是您的财产损失。”

“伊娃，你这样说话可真不像一个有信仰的人。”

约瑟夫一向秉持与人为善的信念，此刻难得显露了怒意。

“财产是最无用的东西，要说它还有一点用，就是使得我们的肉身能够保存在这个世上。因此我需要的不是多，而是恰好。多了，它增加的是人的贪欲，所以现在减少一些，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因为我的疏忽而损害了别人的健康，那才会引起我真正的担忧恐惧。”

我瘪瘪嘴。

这场火灾一看上去就是这帮水手弄的，不然他们怎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奥托老哥，我们先进去看看具体情况吧，正好也是因祸得福，可以借此机会修缮一番。而且要我说，财产肯定是需要管理的，不然到时候你可没有多余的钱再供给教会了。”

下午的散步，亚瑟说的字加起来都没有刚刚那段话来的多。

他推着看上去正在生气的旅店老板进了大门。

当我以为到此为止时，亚瑟回过了头，再次竭力拉开脸上的五官向我展露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