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花糖
近几日来,在燕京各大大小小的乞丐混混帮里都流传着一件喜事。
听说有富贵人家的小姐,人美心地善良,但凡有人拿着破碗去永怀街找她便可讨得满钵铜板,有人不信,也有人跃跃欲试。
石林就是站在不信的乞丐帮里,对前去的同伴投以鄙视,他靠在墙板上左等右等,想等着同伴垂头丧气归来,却不想拐角听到脚步声,那人把碗敲得哐啷响。
石林投以视线,见的是春风得意的同伴,果真端着一碗铜板回来,把碗给他转了一圈瞧,石林看呆了眼,这可真他娘的大方!
话不多说,石林一股脑儿爬起来,来不及听同伴炫耀,拿着破碗就奔去,只是跑到半路又折回来,狐疑地盯着同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诈吧?”
“不会不会,你去了就知道——”
同伴话没说完,石林就弯腰掂了个更大的碗跑了。
石林往永怀街走,一大堆流氓混混乞丐都往那里挤,浩浩荡荡的人流,场面甚是壮观,石林身板干瘦,苟着腰往前窜,又伸手扒拉开前面的人,在一路的唾骂声里,终于听到前方雄壮的吆喝,“别挤别挤,都有!”
石林仰头一看,有八个高大黑衣侍卫镇守两边,后边放着麻袋,中间是几个堆叠的木箱,一个身着紫色罗裙的少女坐在木箱上,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此刻正垂下眼和讨钱的小乞丐说话,手轻轻一挥,身旁婢女把钱倒在小乞丐的碗里,一连串的铜板声听得让人心痒。
石林抱着碗排队,紧走慢走终是轮到他了,石林弯着腰把破碗往前一伸,声音洪亮亮地拉长音调,“感谢泼天富贵大小姐。”
出门在外,嘴要甜,手要长,虽然他既没有房,也没有门,但并不妨碍他有厚脸皮。
石林这一声把少女逗笑了,少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石林。”他一板一眼回答,悄悄抬头看了眼少女,少女面纱下遮得严实,面纱上露出的一双瞳眸却漂亮得很,石林说不出来,只觉得像他曾在秋日城南边见过的枫水湖,潋滟如秋水般生辉。
“石林?我记住了。”少女继续说,“我可以给你铜板,但我们得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少女微笑着,嗓音轻柔,“我给你钱,若有人让你传什么话,你得告诉我。”
“你尽可放心,我会给出那人酬金的双倍,但……你若真如他要求那般传了出去,”声音一顿,压低时带了丝冷意,“我就让人砸了你的饭碗,一个子儿都捞不着哦。”
石林听得愣然,少女坐直身子,刚才的样子似乎荡然无存,笑的无害,“可以吗?”
抱紧自己的碗,石林沉默着在心里计较利弊,少女开的报酬丰厚,反正对他也没坏处,得罪她自己也不好过,如此想着,石林笑嘻嘻点头,“没问题,大小姐。”
伸出去的破碗得到舒适的铜板声,石林颠了颠,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少女和婢女谈话落在后边。
白露拿起空麻袋,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这是第三袋了。”
“无妨,继续。”
宋槐就坐在上头,给自己撑足了气势,一问一答间出手大方,半个燕京的混混乞丐差不多都被她收买了。
宋槐想过,前世流言来的无声无息,爆发得猛烈,是少不了这些游街窜巷的人功劳,只怕是那人花钱收买了他们。
这次她先出手,那么到最后比拼的就是钱了,比钱她就从没怕过。
宋槐微笑着,洒下一袋又一袋的钱,哗啦哗啦的响声落在人的心里,勾起的欲念蠢蠢欲动,他们只需要出卖那个人就可以获得更多,谁不乐意呢?
岑聿出现在永怀街时已近黄昏,街上只余几家卖闲食的摊子在吆喝来客,身后下属来报,岑聿伸手接过密函,展开黄纸上只写了四字。
——“鱼已上钩。”
“干的不错,告诉凌柏,不交代就撬开他的嘴。”岑聿收起纸条,淡声嘱咐。
怎么撬开?相信大理寺牢狱里的刑具会让他自己开口,被迫还是主动就看他的骨气了。
下属得令后拱手禀退,岑聿漫不经心理了下有点褶皱的衣袖,抬眸却见不少人从前方街口涌出。
“发生何事?”岑聿略微侧头,示意跟在后面的元宝说下。
元宝及时上前走两步,垫脚往前方看什么也看不着,就回想最近燕京发生琐事,“我听说,京城有个富商小姐大病初愈,感念天地仁慈,特地在永怀街施善报恩。”
岑聿沉吟一声,垂在苍绿色玉佩前的纤长手指摩挲着纹路,心里思村片刻后,便踏步往前行。
“大人?”元宝有些不解。
“去看看是哪家富商出手这般阔绰。”岑聿没有回头继续走,暗金云纹黑靴碾过片枯叶,嘎吱一声响即碎,绻瑟在尘土里无人察觉。
连着几日施善,是当真有这般好心还是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