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段夜谈
病房里安静又昏暗。
除了玻璃拱窗外透出淡淡的月光,只有她桌边一盏烛台在发光。
刚刚一直在装死的伊万斯,慢慢把报纸移下一点,露出一双绿眼睛观察他。
雷古勒斯解开领结,忽视对面投过来的视线,靠在床沿边,仰头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把报纸拍到腿上,发出报纸摩擦的声音,“你救了我,布莱克。”
她说的是肯定句。
雷古勒斯多希望这会儿他可以否认她。
他多么希望他能放任她去死,去抓飞贼而不是去抓她那只手。那样他现在就能告诉这双绿眼睛的主人,别自作多情了,也可以在所有人称赞他’撞下’拉文克劳时,不再烦躁。
可惜,在刺眼的闪电点亮整个雨幕,她像一只翅膀被淋湿的鸟一样仰面坠落时,他的大脑跟着一片空白,下一秒,他已经冲下去握住了那只僵硬冰冷的手。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的伊万斯接着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布莱克,你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她自顾自的慢慢补充。
雷古勒斯冷冰冰地看向她,“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
“我是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食死徒,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救我。”伊万斯平静地说。
“伊万斯,不是和食死徒打过几次交道就叫做——了解——食死徒。”
她不说话了,歪头打量他,眼神很专注。雷古勒斯移开眼睛,不去看她的绿眼睛。
她是泥巴种。
雷古勒斯再次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可是…”伊万斯慢吞吞地开口,“你真的就了解食死徒吗?”
他像是被逗笑了一样轻笑了几声,随后用愉悦的语调问,“需要我把左边袖子掀起来给你证明一下吗?”
“不。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的那些…同僚们都在做什么吗?我不相信一个会主动救我——一个’泥巴种’——性命的人,会去屠杀麻瓜。”
雷古勒斯觉得好笑,她一个性命危在旦夕的泥巴种居然在操心他一个纯血继承人,他用一种轻松又残忍的口吻说:“伊万斯,谢谢你的好心,但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与其有空操心我,不如好好想想毕业后你该怎么活下去。据我所知,凤凰社可不是什么安全的组织。”
“凤凰社是不怎么安全,但最起码我们相互信任。而你们呢?”伊万斯停顿一下,嘲讽地说,“布莱克,也许你哪天无法完成一个小任务,就被你自己选的主子抓去喂蛇了。”
她凭什么能摆出那么傲慢的表情,雷古勒斯心想。
“伊万斯,”他斯文地笑了一下,这种表情让他看上去非常彬彬有礼,“我真是后悔救了你,如果你能直接摔死也许我的履历可以立刻加上光鲜亮丽的一笔。”
伊万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压抑全身的怒火不和他说话。终于,她翻了个白眼,重新抖抖报纸,举起来遮住了脸。
雷古勒斯暗暗松了一口气。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他偷偷看了一眼她从报纸里露出来的发顶,几根倔强的金发翘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可爱。
她是泥巴种。
雷古勒斯不知道第几遍告诉自己。
那种从小在一个甚至不知道魔法的角落长大,又有着蟑螂一样的生殖力和生命力,试图倾占他们巫师世界的种族。
让一个泥巴种出现在脑子里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瞧瞧西里斯吧,他的好哥哥又一次是他的’榜样’。
那次他们的魁地奇比赛,雷古勒斯站在斯莱特林看台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观众,注视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他看西里斯向着她挥棒,看她咬牙爬起来,看西里斯疯狂地盘悬在赛场上,看她拥抱她的男友,而西里斯在空中像个大彻大悟的疯子一样拥抱天空。
这就是爱,世界上最恐怖的魔咒。
能让人发疯,能让人一个变成另一个人,能让人无怨无悔地失去信仰。
雷古勒斯深深畏惧这种魔咒。
更别说,他们的差距不仅仅是一个布莱克和一个泥巴种,一个最古老最高贵的纯血继承人以及一个父母双亡的泥巴种,更是——
一个食死徒和一个凤凰社。
—
黛西·伊万斯看着报纸照片里幽绿的黑魔标记漂浮在《麻瓜奇谈》报社的屋顶。
在蛇信不知道第几次从骷髅头里跑出来后,黛西才回过神来,她又偷偷把报纸移下来一点。雷古勒斯正靠着床沿闭目养神,仰头的动作可以清楚看到他修长的脖颈这会儿还在泛红,和平时高傲冷淡的样子大不一样,但不妨碍他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想和你呆在一个空间’。
这个讨人厌的食死徒,她又默默翻个白眼。
但她还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