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
一月后,皇家夜宴。
偌大的殿内座无虚席,身着华服的权贵们推杯交盏,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嘈杂。
李景被强拉着坐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不免汗颜,他脸色发白,攥住了那只拉自己过来之人的手。
李郴见他这副惶惑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伸出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拍了拍李景的肩膀,道:“皇兄不必如此,坤宁殿内今儿个热闹得很,你我共同讨个乐子,有何不可?”
“李郴,”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在喧哗的殿内激不起一丝水花,“你明知我身份不高,不该来此,为何还要为难?”
“皇兄此言差矣,你我身为兄弟,凡事有我的一份,自然也有你的。”
李郴露出一个爽朗干净的笑容,感觉到自家兄长攥住他手的力气卸掉了几分,这才直起腰来。
“以后莫要称呼我为皇兄了。”李景神色不悦。
“为何?你本来就是我大哥,我这么称呼有何不妥?”
李景有些羞愤,重声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跟李郴两人,地位天差地别,对方宗族显赫,甚受圣上恩宠,而自己虽是长子,却因出身低微,不得宫中任何人待见,处境艰难。
在宫里讲所谓的血浓于水,兄弟情深,本就荒谬,皇殿里,朝堂上,无数的倾轧碾压,他不是看不见。
他的毕生之志也只是图个温饱,平静度过一生而已。
自出生以来,是万般谨慎的性子才容他活到现在,照理来说,自己身份不高,在朝中也没有说得上话的亲族,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敌方。
这李郴不知是什么状况,自一年前就揪着自己不放,一口一个皇兄地叫着,喊的他是心惊胆战,自己百般劝说,那人却全然不顾。
真是个天生的麻烦。
李景收回了手,拘谨地坐在这个他从不熟悉的位置上,内心端端不安,所幸宴会已至半途,众人开怀畅饮,也没人留心他。
李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
“李兄,”徐旧从宴桌的后头绕了过来,唤到,“外头有人组织投壶呢,我们也出去凑个热闹吧。”他说的时候朝李郴使了个眼色,似乎并不想让这句话落到别人的耳朵里。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李景了。
李郴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来,问面前的人:“皇兄,我们一同前去吧。”
李景不应声。
徐旧见他这副不肯赏脸的态度,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一把将李郴拉走,步子放得飞快。
出了行宴的殿门,外头的夜色正深,隐约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冷,李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满地嘟囔道:“徐旧,我还没把他喊来呢,你怎么就拉我走?”
“我的殿下哟,”徐旧松开拉他的手,苦着脸道,“那个李景到底有什么好,你要这么关照他?你自己看看他刚才那个嚣张的样子,真是气煞我也。”
徐旧越说越气恼,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李郴闻言,也不恼,只是摇摇头,道:“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徐旧语气不善,“那咱们现在不要管他,去玩投壶,成不成?”
“依你。”
——
李景在那个位子上如坐针毡,额角直冒冷汗,他从未来过这样盛大的场合,自然不知如何应对。
坤宁殿内乐声宛转悠扬,身姿曼妙的舞女动作柔美,引得座下之人频频喝彩,时不时抛出一把赏钱,铜制的钱币四散在台上,伶人脸上喜色更盛,敲打乐器的手快出了残影。
他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埋头动桌上的吃食。
娘跟他说过,想要在宫里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行事谨慎,多思多虑,这点他一直牢记。
李景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他不贪心。
今夜的窘境都要归功于那李郴,若不是他硬是拉自己过来,怎么会是现在一番状况?
仓皇之际,肩膀上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他以为又是李郴回来烦他了,便头也不回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语气很差,也许能直接呵退对方,他想。
“周公子,是你吗?”
李景如遭惊雷般从席上炸了起来,手脚并用,慌忙转过身,惊恐的眼望向来人。
圆圆的一张小脸,清澈的眼眸,上挑的眼尾显得有些娇媚,面前的少女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公子,真的是你呀,”宋婉笑起来,“我还以为看错了。”
李景窘地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些热。
“周公子,你怎么脸还是这么红,太热了吗?”
“没,没有。”
“对了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李景一愣,开始搜刮起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