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隧道/命运
她回来了,睁眼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内的天花板,四周极度安静,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在她苏醒的那一刻充溢了整个鼻腔,下一秒,她只觉得鼻子一阵酸胀,连胸口都再难抑制起伏。
她放声痛哭,那一瞬间,像是汹涌澎湃的大海,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海浪,在涨潮之后久久无法退去。
“医生!她醒了!”殷茵在一旁喊,接着又凑上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宁夏只是一直哭,好像整个身体的水分都要化作泪水涌出来。
“你说话啊!”殷茵也着急。
医生很快来了,可宁夏手臂一直捂着面,泪水都已把底下白色的枕巾打湿,任谁都无从检查。
她哭了很久很久,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像走马灯,在脑海里不断回放,她知道,再也见不到周郢了,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只是因为时空之间突然发生扭曲,所以两条线的线路偏差之后才会有了交点,然而,在相交过后,又会各自延伸,再无交集。他彻底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
她内心所有的悲伤一股脑儿地在此时全部倾吐出来,像决堤的大坝,大雨连着冲刷了好几日,只剩一片残垣,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邵青瑜和宁坤也赶到病房,邵青瑜看着宁夏,也跟着一起哭,就连宁坤眼眶都红了,所有人上前询问了好几回,但哭声从未停止,最后,医生也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谁也不知道宁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只知道,她一定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悲痛,可如此大的反应,却和当年的情况截然不同。
七年前,在周郢走的那一天过后,任谁都没见过宁夏脸上出现过任何的表情,没有笑容、没有伤痛,有的只是眼神里的空洞,间或一轮,一片空白。每一天,邵青瑜都会看见她坐在病房床上,就着日光将一条项链反复摘下又带上。
去美国的第一年,宁夏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人也在无形之中被消耗地只剩皮包骨,整个人就如同雨中悬崖上的摇摇欲坠的花,随时有被打落的可能。
邵青瑜和宁坤都急坏了,他们生怕她会就这样不开口一辈子,也怕她随时会撒手人寰,找了许多医生,都无济于事,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夏每一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了无声息。
那个时候,邵青瑜做好了要在美国陪宁夏一辈子的准备,甚至都向研究所提交了辞呈,一心只待在医院照顾她。
但最后,她的辞呈没有被应允,所里了解了情况,特意给她放了一段时间的长假,停薪留职,好让她没有顾忌。
日复一日,邵青瑜看着宁夏就此衰弱下去,整张脸好似枯骨,完全没有任何的血色,她每天以泪洗面,真的以为要就此失去那个捧在手心里怕化的女儿。好在,在第二年的春天,宁夏的病情却突然稳定了,不再自暴自弃,眼珠子里恢复了些光亮,人也有了点生机。
只是,因为长久不进食,宁夏的肠道、食管都受到严重的损伤,就连流食都很难喂进去,只能依靠管子硬生生输送液体,来确保身体的营养均衡。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有了求生意志,她开始尝试重新开口说话,可一开始,发声之路却不那么顺畅,她发现自己的喉腔发不出声音了,医生检查过后,说大概是经年累月的沉默,让身体默认为她不需要声带,于是声带逐渐退化,只有依靠后期的康复训练,才有微小的可能能恢复到从前。
一整年,宁夏都在努力的遵从遗嘱,吃药、输液、训练,到第三年夏天,她虽仍是消瘦不堪,但身体的机能却恢复了从前的八成左右。连医生都很惊诧于她的恢复能力,称这是一个奇迹。
只有宁夏知道,她本一心求死,是脑海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活着,只有她活下去,才有希望改变结局,那个声音还说,周郢没有死。
可现在,宁夏的悲伤快要将整个病房团团围住,像一个怎么冲也冲不破的牢笼,所有人站在牢笼之外,只能看着她在其中奋力挣扎。
又过了许久,哭声渐止,宁夏整个身体蜷缩在床上,轻微的颤动了几下,鼻腔里传出来的抽气声音越来越重,慢慢地,又转为平稳的呼吸声。
医生看她眼渐渐合上,才凑近去检查她的身体。
几人出了病房,宁坤问:“张医生,我女儿怎么了?”
医生摇摇头,“身体一切正常,只是……”
这个张医生曾为宁夏诊治过。
“只是什么?”邵青瑜着急问。
“可能又会像当年一样。”
邵青瑜脚下突然一个不稳,幸亏宁坤在旁边扶住了她。
殷茵心下也是一坠,像当年一样,她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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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在医院里一连昏迷了好几天,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渐渐漂浮起来,触不到地面。
包裹她的这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