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帮她一次
“我……没事,再见。”
欲说还休。
有些话藏在心里就足够了。
艾滋病患者的手术进行前,手术室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提前三天就安排了一个特殊的手术室,全面杀菌,所有手术用具清洁。手术过程中,手术室门口会放一个小牌子,避免那些特殊防护没到位的医生误入,术后还要空五天后续处理,防止艾滋病毒传播。
术前半小时,手术准备室------
特制的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橡胶手套,一整套穿戴下来本就麻烦,更别提这次的防护服和手套都要戴两层,更是烦琐了许麻醉医生穿戴好,先进了手术室,不一会,辅助医生也进去了。
通往手术室的门慢慢关上,这个房间里就只余下了江砚和白竹。白竹早已穿好了防护服,口罩,护目镜也全戴了,唯独剩下两副橡胶手套还孤零零躺在盒子里。他就这么站在房间一角,看着房间另一角的江砚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把碎发塞进帽子里。
看了一会儿,他抬步走过去:
“我帮你吧。”
不等江砚回答,白竹已站到江砚身后,小心地担住她柔软的发丝。
江砚浑身一僵,手慢慢放下来,目光从镜子中移开,过了一会儿,又移回来。
身后的白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她在明目张胆地看着,一脸认真,又极细心的把她的每一缕细发都压到帽子下。在这之前,他这么帮她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直到最后一缕头发被塞进深蓝的手术帽里,白竹缩回手,犹豫了一下。
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江砚的脖子,温暖在指尖流转,熟悉又陌生。
白竹又拉起防护服的绑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拉紧,这才抬起头。
江砚一直看着,却在白竹抬头的一刹那垂下眼眸,轻声道:
“白医生,谢谢了。”
“不用谢,同事之间应该的。”
白竹回答,心里苦涩的要命,声音有些沙哑。
江砚快速戴上橡胶手套,走进手术室,声音淡然,不含一丝情绪:
“白医生,我先进去了。”
白竹垂下头,勾了勾嘴角,抓起橡胶手套,赶紧戴上,仿佛这样可以挽留住刚刚的触碰所残留的余温......
“2022年9月13日,上午10时30分,胃部腺瘤切除术现在开始。
江砚向麻醉医生点了点头。
麻醉气体慢慢渗透,床上的患者陷入昏迷。
“柳叶刀,手术镊。”
江砚接过辅助医生递来的工具,定了定心神。
“牵开器。入导丝,开放二路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屏息凝神。
暗红色的肿瘤和血管拨离,最后落入手术盘中。做这个手术对于急诊ICU的医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然而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一次手术发生任何意外,因为一旦感染就是致命。
手上的力度,入刀的深度,必须控制在毫米以内。
一口气还没放下来,监护器突然响了起来,声音极大,让人心猛得一颤,呼吸一下子停了半拍。
“心率53,血压80/42,出血量300cc不到。”
麻醉医生看了一眼仪器,报告情况。
“一毫克肾上腺素静脉推注。”
江砚和白竹异口同声。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眼。
白竹看到,江砚的整张脸都被口罩遮住,眼睛也被护目镜的玻璃挡住,然而那一双眼睛却透彻而明亮,和之前不同的是,它带上了淡淡的忧郁,而这份忧郁又被手术时的专注认真盖了下去。
几十秒后,滴滴声消失,患者情况趋于平稳,可没过一会儿,心率血压又降,静推后再次回升,如是反复。
“500毫升聚明胶肽快速输入。”
血压却还是没有明显变化。
“考虑心衰,0.4毫克西地兰推注,肾上腺素1.2ug每分钟泵注。
很快,患者的心率血压稳定在正常可控范围,手术继续进行。
所有人如释重负。
心才刚刚放下来一半,突然,患者伤口处开始渗血,红色的液体缓慢流出,电子放大屏上一时有些模糊,江砚调整了一下仪器,开始寻找出血点。
范围才刚确定,一道红色却一下子汹涌而出,喷射过来,鲜红立即蔓延开去。
假如鲜血溅到了主刀医生的护目镜上,不仅感染的风险会加大,对手术的后续进行也增添了极大的困难和危险,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江砚小心!”
白竹不由自主喊了一声,上前一步,飞快地把江砚拉过来,护到身后。
“啪”的一声,浅蓝的防护服上立马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红,如同彼岸上盛开的曼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