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中鸢
对于自家儿子的厚脸皮,丞相夫人姜氏显然是有些了解的,因此脸色都没变一下,反而友好道:“女冠见谅,他一贯如此,看到容貌好一些的姑娘便套近乎,没脸没皮的。”
谢笙暗暗认同,面色还是客气道:“哪里,令公子还是……自有一番名士风流的。”
这样说,也是一种高情商了。
“没脸没皮”的谢长风赶紧得寸进尺:“我还不知道笙娘你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嘛……名士该配美人,你看……”
话还没说完,被丞相夫人冷冷止住:“你走远些,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谢长风眼里一下子就没了笑意,但嘴角还是勾起一个肆意的笑来:“谢夫人你管得真多。”说完,吊儿郎当地与谢笙擦身而过了,“我出去随便走走,省得碍你的眼。”
谢笙是没想到这对母子的相处是这般针锋相对的,气氛有些冷凝。
但她更不能丢着这位丞相夫人不管,于是若无其事地走进室内,将手中的道卷放下:“信士稍等,先随我去内室用茶,道长稍后便到。”
姜氏颔首,被谢笙领着去了内室。
青霄观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方茶室也是别有洞天。
用屏风隔了一方隐秘空间,方面来观中的女信士休憩。屏风里面是雕花茶座,座上已经妥当地放好茶水。
谢笙引着这位女客坐下:“请用茶。”
姜氏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浅尝辄止,是晋京常有的贵妇人的姿态。她放下茶盏,拿起手边的道卷看着,也没再开口。
谢笙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她拿起茶盏饮茶的一瞬间,长袖从手腕上滑落,腕间有一只莹润的玉镯,因为这饮茶这一动作的幅度,露出一抹浅粉色。
像是有什么伤口,曾经被割开过,最近才刚愈合。
可是作为一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有什么机会,能够受在这种部位的新伤呢?还会留下疤痕。
正在谢笙沉思之际,有人从屏风进入室内。
道长。
她微微错开目光。
抬头看见来人,姜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修!”
嗯?这是在叫道长?
虽然她知道道长的名字叫晏华修没错,可是叫“小修”,也太亲昵了,就像……就像叫什么小孩子一样。这丞相夫人怎么好像对道长比对自家儿子还亲啊?
道长的身影一顿,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兰姨,你怎么来了?”
听这个语气,原来是道长的故人。
谢笙想了想,指了指门口,用口型问道:“那我先出去了?”
道长颔首。
可能谢笙自己没察觉,自从昨夜之后,她对着道长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看着谢笙出门,姜如兰才开口:“我就不能来吗?你应该知道我这几日就会来的,离鸢娘的忌辰不远了,她故去,也已经七年了。”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她的语气极力平静。
两人的面上都看不出悲伤,心下如何无人得知。
“我会去看娘的。”但是他不想在阿娘的墓前看见那个人。
成国公。
姜如兰知道他的未尽之意,想到她此行来要告知晏华修的消息,冷冷开口:“你也许不知,成国公已经有要续弦的意思了。前几日李氏还传了消息给李家的族女。真是恬不知耻!”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若是没有鸢娘,成国公府何谈今日的尊荣。这些人忘却旧恩倒是忘得迅速。”她在渚鸢成婚之前,就看不起她相中的这个郎君,虽说是温和听话,但也是耳根子软,太过无用。
可惜鸢娘一意孤行。
茶室燃了凝神静气的香。
此刻对于晏华修,也是聊胜于无。
“阿娘故去七年,他自可以再娶。可是他不该让阿娘接受万人唾骂,却丝毫没有维护之意。”
当初与戎族一战渚鸢领军失败的消息传来,老成国公马上就变了面目,不允许渚鸢的入晏家陵墓,言功败垂成者没有资格进入宗室陵墓。
晏家好像忘却了曾经渚鸢在战场上为晏家带来的荣光和富贵,一旦失势,就迫不及待想割席。
而他那位深爱阿娘的好父亲,只能呐呐同意,不敢与老成国公再争论半分。
幸而萧濯为渚鸢辩解,渚鸢判断不力是其次,是戎族提前到了援军,这才让晋军失势。因此官家才没有多追究。
阿娘才得以安息。
晏华修每每想到这一段往事,就觉得何其荒唐。
只是他当时还在赶回晋京的路上,才让阿娘受到千夫所指。
他不孝,成国公更是无能!
道长脸上显出嘲意:“他当然会成全他痴情的名声,总该推三阻四一般。”
可笑时人都赞成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