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
两人四目相对看似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间。
谢笙移开目光后,远远地朝道长行了个拱手礼,便要往前观走去。
正巧厌云从前观过来:“姑娘,前观正吵闹着呢,现在去恐怕是没有清静了,还是等上一等吧。”
谢笙问:“发生什么了吗?”
厌云没有马上回答,不着痕迹地想把人引到亭子内坐下。
谢笙犹豫着:“道长在亭内清修呢……”
厌云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狗尾巴草叼着,语调模糊道:“公子他不过是躲清静罢了,哪里算清修,我们也算不得闹腾。”
这一对主仆的相处颇为自在,厌云虽然是一个小侍卫,却也率性自在,应当有别的缘由。
见道长面无异色,谢笙便坦然地提着裙子进入亭子里坐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挨着这位救了她命的道长这样近呢,两人就隔了一个石桌,厌云和女侍俱在身边,因此也算不上是于理不合。
“所以前观发生什么了?”她有些好奇,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厌云没有坐下,只是在亭子里漫不经心地踱步:“还不是那小谢家的幼子,那位被称作小谢公子的谢长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了,非说青霄观的风水好,吵着闹着要在观里修行一段时间,谢丞相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听说今天就是谢长风无缘无故拉着谢丞相在休沐日来观里祈福的。”
果然如此。
谢笙猜到谢长风不会轻易离开的。
道长没有言语,只是倒了杯茶水,如玉般的手指轻轻地将茶盏推过去。
谢笙无知无觉地拿起来喝了,是恰好的温热。
“也不知道这小谢公子发的什么疯。”厌云嘟哝道。
谢笙如今是这观里唯一的娘子,但是知道的人不多,因此谢丞相也没能知道自家儿子是为了亲近女郎才闹着留下的。厌云年岁还小,更是没往这方面想。
谢笙啜饮一口茶,放下的时候正对上对面坐着的道长澄净的眼眸。
望着这双有些清冷却澄净的眼睛,谢笙莫名觉得无所遁形。
“公子,你说这谢长风是吃饱了撑的吗?”厌云靠着亭子。
这回他却没有沉默了。答道:“他有所图。”
说这话时他并没有看着厌云,反而是注视着装作埋头喝茶的谢笙。
她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这人清凌的视线。心中暗叹,他果然都知。
她方才跟谢长风说的那一番话,一方面是为谢笙泄愤,另一方面也是故意放纵为之。与其让谢长风回到暗处,不如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比较稳妥,再慢慢找出那个挑唆谢长风的渚寒或者可能是其他人。
厌云等着他接着说,但显然道长已经没有了下文,索性已经适应了自家公子的沉默寡言,便也自顾自晃悠着玩去了。
谢笙和道长面对面相处颇为吃不消,很快便找个借口告辞了。
因像是被洞察了心思,她心中窘迫,也就走得格外地快,后面的苏合都快跟不上了。
女子走后,身上的莲蕊衣香还留在亭子里。
莲蕊衣香是大晋贵女常用的香气,她熏染之后,却还多了一点淡淡的甜意,很令人招架不住。
道长垂下眸,看着女郎用过的茶杯边沿,上面染了一圈淡色的口脂,像是他院子里梅花初开时那一点嫩红的花蕊。
道长忽然想起他作为世家公子时,曾经因为好奇打翻过娘的口脂。
娘亲美貌,于是胭脂水粉与她甚为相配,平日里她除了舞刀弄棒就是热衷梳妆打扮,热烈得像晋京最耀眼的火树银花。
他回过神来。
他已经很久不再想起娘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她是如何在他面前倒下的模样。
第二日谢笙刚起,院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谢长风在院子里踱步,看到谢笙穿戴整齐出来了,眼睛一亮:“笙娘!”
谢笙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谢公子既是来观里清修的,便没有一大早来女郎院子里的道理吧?”
他脸皮厚,看着她皱着眉训他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笙娘,明日是上巳节,你忘了吗?”
谢笙一怔。
上巳节是晋朝的传统节日之一,一般是三月初三,是文人墨客约在一起流觞曲水,女郎和郎君互诉衷肠的日子,即是风雅之节,也是情人之节。男女之间可以互赠芍药,以表心迹。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写的上巳节的情形。
这样的节日一个未行冠礼的郎君和一个寡妇说显然是不合适的,更何况这里还是青霄观。
于是谢笙皱眉:“谢长风,你实在轻率。”
他却没那么容易退缩,反而尽力劝说道:“春服既成,便是该自在逍遥一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