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1974年,杨依依被热心的陌生人叔叔骑着二八自行车送回了大院。
因为她找不到家了。这年头孩子们不用上课,整天里在外头瞎逛,女娃娃们聚在一块儿丢手绢,跳皮筋,跳房子,男娃娃不是滚铁环,就是打方宝,有些坏孩子还模仿大人们四处溜达,看看能不能犄角旮旯里顺点儿好东西出来。
但是,没有一个娃娃会找不到自己的家。70年代的孩子机灵的很,吃饭对他们来说是顶顶紧要的大事,还不到饭点,这些孩子们就饥肠辘辘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了,只留下一个迷迷瞪瞪的胖姑娘,杨依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杨依依,这名字一听就是文化人给起的。曾经的杨依依是个杨柳腰的舞蹈演员,刚刚在华国舞蹈界闯出点名堂,像一株小白荷般亭亭玉立,脆生生,眼看这颗舞蹈新星就要冉冉升起了。
可是现在,杨依依站在堂屋的穿衣镜前,照了又照,这肥嘟嘟的脸蛋子,肉滚滚的胳膊腿儿,怎么看都对不起“依依”这个名字。
“嗨,这是什么事儿啊”,青年舞蹈演员杨依依穿越了,成了七十年代南方小城的胖囡囡杨依依。
人穿了,记忆丢了,家也不知道在哪儿,所幸街坊邻居还记得胖丫头蒋依依,这不,隔壁热心的退伍兵叔叔赵士刚中午下班回来,看杨依依傻不愣登站在街道上,就骑着二八自行车给她带回家去了。
换了一个内芯的杨依依记忆丢了,习惯还在,站在家门口就知道从脖子里掏钥匙来开门。
这年头看孩子没那么讲究,大人们都是一个孩子给配把钥匙,穿个绳子吊在脖子上,有的大人忙,一天到晚不着家,孩子们有家里钥匙,饿了渴了就能回去歇歇。
显然杨依依家的大人也是个忙人,隔壁赵志刚叔叔都回来好半天了,自个儿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依依对着镜子琢磨了半天,总结出来这个叫“杨依依”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左右,胖是胖了点,看模子也是个美人胚子,眼睛水汪汪的,尤其是这一身的奶白皮子,胳膊腿儿都自带奶白色的光晕,给上辈子哪哪儿都好就是皮肤暗了点的北方妹子“杨依依”馋的不行。
杨依依自个儿琢磨,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再把舞蹈捡起来,想起来上辈子为了跳舞吃过的苦,流过的汗,全白送了,杨依依想到这里,那个气啊,气得肚子都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这声音杨依依熟,上辈子为了保持身形窈窕,她可没少挨饿,这会儿估计胖丫头杨依依也饿了。
小胖丫头就是经不住饿,杨依依嘀咕着离开了镜子,打算去找点吃的,她在屋里寻摸了半天,橱柜是锁着的,案板上倒扣着一个碗,拿起来一看,里面有几个黄黄的苞米饼子掺着槐树花,这是手巧的女人才能想出来的美食,杨依依饿极了也顾不上挑嘴,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等到了天黑透,杨依依的娘杨玉兰才下班回来,她在棉纺织厂打零工,中午也不得休息,长年的操劳让这个女人微微有些驼背,一双眼睛却很是柔和。她进门看到杨依依,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囡囡,饿不饿?”就忙着去做饭了。
杨依依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日子也过的比一般人家格外穷苦些,偌大的四合院里她们只占了一间屋,屋里东向朝阳放着一张大床,母女两人平时就睡上面,床头靠的是一个老枣红的衣箱,旁边还有一张折叠床,偶尔有亲戚落脚,可以拉出来用。折叠床平时不用,都是收起来立着的。
旁边立着的还有老式的落地洗脸盆架子,上面嵌有镜子,洗脸盆是当时最常见的白搪瓷盆子,盆底印有牡丹花图案。
屋中间摆着一张条桌,墙上悬挂着大朵牡丹花的画像,颜色艳丽,条桌上面摆着暖水瓶,闹钟等日常用品,房屋的西边被拿来当厨房,一个煤气炉子,不做饭的时候坐着开水壶,案板旁边一小堆摆放整齐的煤球。屋内陈设虽然简单,但杨母平常收拾的格外干净,这是个勤快人儿,也知道心疼孩子,要知道在缺衣少食的70年代,能养出个胖闺女,可是不容易的。
想当年,杨玉兰同志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执意不顾家里的反对,非要跟着一群同学去首都,当年通信还不发达,一去就是几年没音信,回来之后就抱着个奶娃娃,给老人气个半死,审问了好几天,杨玉兰也不肯招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后来,作为受过高中教育的文化人,杨玉兰被安排进城,到棉纺织厂做工,那时候农村人能进城,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但只是临时工,安排不了户口,平时吃住都在厂里,有集体宿舍,没法带孩子。
杨玉兰舍不得孩子,她爹娘保证会照顾好杨依依这个奶娃娃,杨玉兰才狠心进了城,到了厂里赶上大生产,全车间整整忙了3个月才缓过来,杨玉兰又等了半个月,拿到休假就紧赶慢赶,回村里看孩子。
这一看,杨玉兰眼泪都掉下来了,1岁8个月的杨依依小脸黑黄,头发也乱蓬蓬的,正跟舅舅家的大宝抢一口窝窝头吃,小伊伊人小,力气也不大,紧紧扒着大宝不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