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王府
她心下一惊,莫非是天命……
可她如何能信命,再不敢耽搁,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形,翻身上马。她引着大军撤回营中,二话不说杀了风水先生祭旗,挑着他的人头与长渊军血战近一旬。
可万州城一破,一切都是枉然,她此刻还能沉住心气,大不了往后方撤就是。于是乎,面对那个名叫谢慎长渊将领的招降,她从来都是挑衅回去。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本欲引残军回朝,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从未听过名号的长渊将领——秦自明竟不惜带着五千兵士,徒步行过悬崖峭壁,天降神兵,攻占朔州,断了她的退路。
一时间,裴怀雪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被困在连祁这座小城中,进退不得,她不必用饭,因为哨兵每日带回来的各地归降消息就能气饱。
她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一张脸气得通红,多日疲惫不堪的行军,她身形瘦削大半,差点就挂不住盔甲了:“糊涂!糊涂!如何能降,如何能降!”
她凭着一点血性,竟还真杀出一条奔回都城的路来,她望着残破的城池已经哭不出来,只麻木地接过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皇后气息微弱,她同裴怀雪相识多年,最是相信她的为人:“怀雪,孩子我就拜托给你了,你带着她,归隐山林吧。”
襁褓中的婴孩儿有着圆溜溜的葡萄眼,亮晶晶的,胖乎乎的小手不停乱动,最后勾住了裴怀雪破得抽丝的盔带。
她咧嘴一笑,露出牙床。
裴怀雪呆愣了一瞬,还不及反应,皇后便猛然起身,径直拔出旁边侍卫的剑,抵在腹前。
温热的血溅在裴怀雪的脸颊上,襁褓上,婴孩的手上。
“走!”裴怀雪再不迟疑,立时起身。
此后,一月不到,她前前后后迎战数回,直到再次见到了那个万州城下前来劝降的谢慎,她只思忖了一会儿,便直直跪倒,伏在地上拜了一拜。
再起身时,她目光灼灼,似乎要烧透谢慎的身体:“天盛裴怀雪,愿降!”
谢慎闻言微微一笑,立时将她扶起来,其实他对裴怀雪也颇为欣赏,此番一来,天盛剩余的城池,岂非不攻自破。
果不其然,裴怀雪领兵北上,仅仅两月,不用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剩余的疆域,毕竟她当年名号响亮,战火纷飞的日子,民众也不想过了。
谢慎府中,住着长渊太子同他出世不久的女儿,长渊的太子妃林晚致生下孩子后便失踪了,太子也整日萎靡不振,借酒浇愁,连孩子也没看过几次。
裴怀雪同谢慎相熟,她主动请缨:“我也是女子,看着孩子也欢喜,若殿下信得过,我可代为照看。”
太子自然是大手一挥,欣然应允。
裴怀雪看着这个住在金屋银殿中的孩子,她懵懂天真,丝毫没注意到裴怀雪渐渐靠近的步伐。
裴怀雪望着婴孩身上名贵的金线锦绣,她喉头动了动,缓缓地朝着她伸出手去。
粗糙的指腹触到了柔软的皮肉,软和得裴怀雪心胸一震,那孩子握住了她的手指,笑呵呵地望着她。
裴怀雪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微微笑着,也许是她生的美,小孩子并未察觉她眼中的恶意。
可一个两三个月的婴孩,哪里知道什么是杀气。
“你倒是不怕人。”裴怀雪抱着她逗了一下,对着身旁立侍的婢女道,“殿下让我代为照看皇女孙,我那里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儿,你们与我同去吧。”
一路上,裴怀雪将她逗得不住地笑,声旁的婢女也壮着胆子开口:“将军同皇女孙有缘分呢。”
“那便太好了,我还怕小殿下不肯同我玩乐呢。”
裴怀雪笑得粲然,雌雄莫辨的脸庞光影交错,看得婢女忍不住眨巴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
裴怀雪抱着孩子进了屋,不过一瞬,她便敛去脸上的笑意,屏退了众人。
裴怀雪朝着怀抱中天真无邪的婴孩伸出双手,指间的老茧摩擦得孩子不住地扭头。
可孩子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裴怀雪,以为她又在和自己玩什么游戏,始终没有发出声响。
裴怀雪拢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一双眼睛涌出狂热的气息,整个人身上都烫起来。
“你不会投胎。”她说。
孩子听不懂,抬着头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吃着。
裴怀雪轻笑出声,手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