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南
转眼四月十二,前往太和寺迎接明妃的队伍一早就出发了。
照她们这个速度到太和山得两个半时辰,到了太和寺还需要举行一些繁琐的仪式,明日黎明才能回程,得明日上午才能回到皇宫。
李青沅坐在马车里看医书,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穿着一样服饰的侍女,脸上还带着粉色面纱。
一个在小憩,一个在打坐。
正是李婠南和砍砍。
三个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直到砍砍的肚子咕咕叫。
“我饿了!”
李青沅放下手里的书册,也觉得有点饿了。
李婠南缓缓睁开眼睛,不知此时队伍行到了何处。
她将身体坐正,抬手轻揉了一下眉心。
饶是这样的环境,她还是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皇宫之内,少年拉着少女的手在宫道上飞奔,他们越过一道道宫墙,越过无数的宫人,少年像是少女拉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只知道跟着他发疯似的一路狂奔。
少年少女的衣袂飘扬,也是一派向往自由的模样。
少女未被束起的发丝也无拘无束的飞舞,她被拉着奔跑,像是只顾脚下和眼前的路就行,不必再去思考,他们在此之前是从哪里出来的。
她心里想,就一直跑吧,别停下来。
可不随她愿,少年带领着她的脚步渐渐缓下来,他们回到了戴月宫,少年带着她回到了她的寝殿,屏退了一众宫人。
那是十二岁的李婠南,那年是明唐五十三年,是她父皇太宗皇帝驾崩前一年。
“兄长……”
李婠南被少年扶坐在床榻边,她怯怯的,用着不确定的语调唤着随她一起坐在她身边的少年,精致的小脸蛋皱成了苦果,脸上的泪痕还不曾擦拭,眼里又蕴起了泪珠。
少年心疼的抚摸她的脸,温声道:“我在呢!”
“兄长……”
她终究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又委屈又无助的再唤了他一声,然后扑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
少年紧紧地抱住她,想要给她安全感。
李婠南的眼眸里尽是冷淡之色。
在李婠南的梦里,她最信任的兄长还在她身边,自己伸出手就能拥抱得到的。
可为什么他们会惊慌失措的逃离?
是在谏星殿里!
李婠南的耳边挥之不去是老嬷嬷嘶哑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脑子里重复的说着那句话!
哪句话?
“殿下不信,可去谏星殿内阁找祭祀台后的暗格,看里面是不是有一封陛下手书,上面盖了玉玺大印,任何人都做不得假!”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子和公主听了老嬷嬷的话偷偷地跑去鉴星殿求证!
明唐四十年晚秋,六十一岁的太宗皇帝于夜宴醉酒,宠幸了一名宫女,萱嫦贵妃册封这位宫女为后妃里最末等的采女,此后太宗皇帝再也没有召过她。
虽然只是末等采女,但好歹也是后妃,不用再做杂役,也有了两个宫人伺候。
她的闺名不详,只知道姓周,都称她为周采女。
夜宴后一个月,周采女被诊出有孕,太宗皇帝知道之后没什么反应,不悲不喜,像是不曾听闻一般。
萱嫦贵妃按例赏赐了一些东西,遣了大宫女来问候,并没有薄待。
明唐四十一年夏,太宗皇帝携萱嫦贵妃和一众皇嗣前往太和寺祈福,谏星殿国师同往。
夜色有异,双星争辉,事关国运,非同小可。
到太和寺的第四日,国师算得近日会有皇嗣出世。星象表言,若是生女,可佑李朝大兴;若生男,必将李朝摧毁。
太宗皇帝这才想起来周采女来。
于是下了密旨,命萱嫦贵妃的三皇子快马加鞭回宫。
周采女便是在当夜生产,诞下小公主。
三皇子李承西于夜中出行,快马行至皇城,城门已关闭,等第二日清晨才回到宫中,见到了周采女生的小公主才松了一口气。
太宗皇帝的密旨是说,如果周采女生的男孩,就地处死她们母子,如果生的女孩,就不动声色当做无事发生。
若周采女真生了男孩,那便是他的弟弟,他真的要亲手杀了自己刚出生的弟弟吗?但幸好是公主!
三皇子李承西又立即回太和寺复命。
五日后,太宗皇帝携众人回宫,为小公主赐名婠南。
当时众人皆是不可置信,毕竟太宗皇帝的公主都是从灵字,皇子才从方位字。
“南”字,虽然没有明言,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是给淑妃刚出生就夭折的四皇子的。
太子是境中;早夭的二皇子是瑞东;三皇子是承西;四皇子没有取名,只有乳名。两年前陈妃生下五皇子,直接跳过了“南”字,用了“北”字,取名寄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