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点雪(一)
更没有在不周山和万鬼厮杀。
如今,谁都还没死。
“记得……”乌沉晏听见身后飘渺的声音越过万重山响起,带着温沉和悲悯的叹息,遥遥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承诺。”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感受如今鲜活的躯体,脉搏还有心跳……以及原身死前的不甘、愤怒,以及颓丧都还停在胸口,乌山穷炉火光万丈,尸山血海犹在眼前。
她向来睚眦必报,如今也一样。
行至山腰时,暴雨骤停。
徐宁用新奇的目光看着这云遮雾绕的仙山。这并非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之地,相反在山顶处袅袅炊烟,看来是有长居于此的人家。这灵力之充沛,甚至有种莫名的张力,让他想脱开束缚,恨不得绕山大叫。
更加新奇的是,徐宁发现这山下的雨依然没停。隔着青石台阶往下看,在来时的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依然下着雨,树枝不堪重负的垂下。
柳惜君漫不经心:“这是清凉山设下的结界。”
他手指指过一个地方,山间绿涛如怒,影影绰绰的立着个约有孩童般高,上边用鲜红小篆写着“乾坤”的石像。
历代掌门都会在镇山石前注下一抹魂魄,这是仙山和俗世的界碑,也是镇守清凉山的山魂。
前世,柳惜君领着自己进山时,山魂震了三下,他害怕的用乌黑的眼睛警惕的看着镇山石,抱着他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谢,到家了。”
乌沉晏低着头,眼睛映在水洼里,瞳仁又大又黑。
那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实在很小,小到根本还没到长记性的年纪。可她突然的想起,以至于灵相松动,是因为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只有被山魂认可的人才能进入清凉山,可前世的自己早已走向殊途,行至最后——
在清凉山下跪了三日,步步扣手,血染长阶。
夕阳暗沉,到处都是金红的血。
镇山石都没能松动半分,那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始终无法撼动。
乌沉晏才迟迟的明白,那个说是家的地方,把他永远的拒之门外。
柳惜君补充道:“清凉山南院,你们不要去。”徐洋的脸面白如纸,他端详片刻,冷不丁对上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在乌山捡到这小崽子,他总是觉着奇怪。不说人傻吧,眼神还特别吓人。
一边禁不住心里毛毛的,又想,大约是在鬼灯穷炉里被绞了三魂,半人不鬼嘛,总归不是正常人,奇怪些什么的也实属正常的。
徐宁道:“师傅,是有什么禁制吗?”
柳惜君慈眉善目,拍着小徒弟的狗头,笑道:“那倒也不是。”
南院。
乌沉晏的眼神更暗了几分,心想,如果如自己所猜测那般,那人应该就住在那儿。
徐宁一头雾水,而乌沉晏则不知是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他,像是牙疼。柳惜君和蔼地对两个小徒弟解释道:“你们大师兄在闭关,他脾气不好,怕吓着你们。”
“闭关?”徐宁眼神神往,“那岂不是已经练出灵和气来了?”他一路翻看古书典籍,柳惜君在道书中写到,灵和气是入道之本,他苦读半月自以为悟出几分真谛,可却迟迟无法如师父那般施法御剑。
师父总说道法自然,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所以莫要强求。
柳惜君一指徐宁面前,他的手指恍若带了什么神通,所到处疾风徐徐,风过有痕,说道:“气和灵是万物之本,这并不值得稀罕。”
徐宁没有料到柳惜君如此一言,当即一愣,久久没有说话。
“那什么是值得稀罕的呢?”乌沉晏突然蹦出一句,见徐宁看来,又说了一遍,“什么是值得稀罕的呢?”
柳惜君摇摇头,他将枯瘦的双手扬起,凝在中指和食指上方一寸,那凹陷的枯叶有一线鲜嫩的绿色。
徐宁叫道:“枯木逢春。”
这一通怪力乱神让两人看的目瞪口呆,柳惜君满意地点点头,见徐洋眼里多了一分神,以为自己唬住了这个面冷心冷的弟子,接着说道:“你们可知天道?”他说的故弄玄虚:“我们修的是无亲无缘无挂无碍的道,所以很难遂愿无虞,更无法得偿所愿,注定一生孤苦不得好死。”
柳惜君温和的看着两位弟子:“所以,真正值得稀罕的,是心,纯粹的赤子之心。”
乌沉晏想,可就是这样纯粹的赤子之心也有凉透的那日。
徐宁年纪太小,只觉得师傅说的云遮雾绕,一头雾水。
总之,柳惜君成功的在两个小徒弟心里或多或少的埋下了种子,只是不知道这种子是好是劣,何时会生根发芽。
“你们的大师兄,姓谢,名行晏。”柳惜君颇为得意的说道:“他可是修道的好苗子,那是从小长在我跟前,被我一路带大的。”羊胡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