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庄

子时已过，马车缓缓停在村庄门口。

村庄前有一巨石，上面刻着“廖家庄”三个字。北风吹过，寒意扶春，村庄里每门每户都挂着灯笼，似在昭示不久前的生气，此刻却只有一两盏亮着。

莫争从马车上下来，朝着那户亮着灯的人家缓缓走去，轻轻敲了敲门。

半晌，门缓缓敞开一个小缝，露出一双枯手，接着露出半面牛皮纸般粗糙的脸。

莫争行了一礼道“老人家，我与我兄弟赶路至此，有些疲乏，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那老人不置可否。

郭堂上前，张开手掌，掌心摆了两块银子。

那老人犹豫着缓缓地接了去，把门敞开，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衬着夜色有些阴森。

“多谢”莫争脸上扬起笑容

屋内干燥而温暖，正中央有个火盆，火星飞溅，边上有一小板凳。四周有一桌子，旁边散着两把旧椅，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莫争抬了把椅子给郭堂递过去，自己坐在另外一个椅子上，往火盆边挪了挪，正与老人对坐。

“老人家，这个村子里还有多少人啊？”他温声问道

那老人就看着那火盆，操着和脸一样沧桑的声音回道“莫有多少人咧，撇了我就剩西边旮旯里胡屠户还有边上王姨子一家。”纯正的北方口音又生生给气氛填了几分索然。

“人都走哪去了？”

“有的参军去了，有的南迁，还有的被伏击梁军的沅人弄死了”

廖家庄在梁沅交界处，因为有山头挡着所以没修城墙，只留士兵巡逻看守，现如今梁军已打到前方三百里，士兵也就不再看守了。

莫争的眼睫垂了垂，又继续问道“您不打算走吗？”

“不嘞，额儿子还在前边儿打仗哩，他回来额还得给他做饭哩。”那老人眼力仿佛能看见什么，火星在眼皮细缝里跳转，让人终于能感觉到些许慈祥。

末了，郭堂打了个哈欠便道“老人家，有我俩睡觉的地方吗？”

那老人站起身来佝偻着背，往一扇门那儿指了指“恁俩今天睡那个屋吧，我给你俩找被”

两人道过谢之后便利利索索跑去休息了。

远处山头，一个黑影注视着那个村庄，在最后一盏灯熄灭之后，便隐于黑夜之中。

夏梁默默地观望这一切，手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团柔顺，清冷而温润的嗓音又响起了“小黑，看来我们今夜是不能睡了。”

翌日清晨

门外木桩前的草叶嫩绿焕新，露珠顺着叶中折线往下滚落，最后撞向地面被泥土吸收。

一俊俏少年就踏着这样的泥土走到院外，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还是床舒服啊，哎呦喂～”

身后又一少年正与一老丈作礼“多谢您收留我俩。”

那老丈摆了摆手“恁不也给我钱了嘛，后面的路不咋好走，注意安全昂”

“好嘞”

莫争随即转身出了院外，对郭堂说“得了，你把马车牵过来，我往前走走。”

郭堂哦了一声，就向村外走去。

莫争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望着望着就看见远处一烟囱冒着烟，心下一乐，想着那方向应当是那老人家说的王姨子一家了，便小跑过去想换口早点。

那冒着烟的人家门前有一小桌子，罩了个棚子，棚下有一人，那人身形粗犷，皮肤黝黑，穿着粗布麻衣，一手端着碗米汤，一手拿了个菜饼子，待把菜饼子最后一口吞入口中后，又吮了吮拇指，很是享受，也很邋遢，看着不像是这户人家，倒像是那老丈口中的胡屠户。

莫争感到有点不对劲，走过那人边上竟感到一丝杀气，又想到此人是个屠户便把心稍放，在房屋门槛前停下。

“您好，我与我兄弟想再次买点吃食，请问有人在吗？”莫争边说着边往门内扫视

屋里没人，他正奇怪着，便被一处水渍吸引，那处水渍没被光照着看着有点粘稠，他不由得进门走过去，弯腰沾了一下放在眼前，湿滑的粘稠物顺手指而落，在阳光下显出鬼魅般的鲜红。

血迹?!莫争顿时心惊，又想起方才门口那人，心道不好

“别叫了，人早没了，不如求求爷，爷还能在你下去之前让你吃顿饱饭。”那穿着粗布麻衣的壮汉，砸吧砸吧嘴，操着一口听了就感觉欠揍的声调这么说道。

莫争只听道身后脚步，一下一下踩着木板向前靠近混杂着金属器物剌地声。

那声音并不刺耳，与地面契合，有些沉重。

钢制弯刀?

重量应该不小。

莫争在心里边儿默默盘算着，

一步，三步，五步……

他侧眼看着身后黑影步步向前，还差一步……就是此刻!

刹那间，莫争重一点足，飞上前面柜架，朝后面翻身，利落地跳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