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等晏晏背着身除衣时,周熠才后知后觉这与晚上很有些不同。
入夜后四下昏暗,哪怕点灯,火光也是微弱的。
但眼下却是日光正盛的午后,周熠胡乱的一瞥,竟能看见晏晏中衣下朱瑾色小衣的轮廓。
他不自在地四处分散视线,干脆决定先爬进被子里。
立在床边,他额上已沁出密密的汗,“夫人,我昨夜不是说再添一床被子吗?”
“我忘了,下午再让她们添吧。”有苗头的话,添被子的事,晏晏自是能推一日是一日。
忘了。周熠便当她真的忘了,总不能人家存着心思占他便宜吧。
亏自己想得出来。
晏晏躺在里侧,想起周熠回来时的种种迹象,她探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
周熠迷迷糊糊的,语气带着慵懒,“何事?”
“侯爷,”她挪动小脑袋朝他靠近,低声耳语,“你是不是发现我藏.人了?”
周熠捏着太阳穴,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你怎的不继续瞒我了?”
“你都发现了,我还有何好瞒的?”
周熠无声叹息,翻身背对着晏晏,她实在挨得太近,感受着她毛茸茸的存在,他没法安心睡觉。
晏晏默默挪回去,他躲她,她也没辙,总不能直接扑上去抱他啃他啊,肯定会被当成疯女人的。
……还是慢慢来吧。
“周容是我嫡兄之子。”周熠忽道。
“什么?”晏晏震惊。
周煊只晏然一妻,无侧室无通房,而晏然只孕有周曜一子,晏晏作为晏然亲妹,这点事她肯定不会记错的。
“此事是家族丑闻,外人不知。”想了想,又补一句,“长嫂亦未同任何人提起。”
晏晏忽感怅然。周煊为娶长姐,吃过很多苦头,最后还是父亲先被打动,又联合全家一起帮周煊“说媒”,才成二人佳话。
母亲徐氏常说,这世上,第一好的男人是父亲那样的,第二好便是姐夫周煊。
谁曾想,在母亲眼里第二好的男人竟会“偷吃”。
亏他当初还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誓生生世世唯独长姐一人,否则死无葬身……
罢,他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亲娘是长嫂的陪嫁丫鬟,是母亲一时糊涂造此丑闻,嫡兄和这个孩子,实属无辜。”
周熠口中的母亲,是已逝的沈老夫人。
“家族视他为耻辱,他和他亲娘都被丢在府上一处偏院,缺衣少食是常事……他既愿意亲近你,你想管就管,不用避我。”
周熠对此事的态度,的确让晏晏意外。
周容说三房四房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看见他像看见瘟神一样,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晦气。
四房夫人赵氏本对他极好,可周烁得知此事后,便不许赵氏再私下对周容施慧。姜氏因此事对赵氏也颇有微词。
二房就更不用提了,周炀为人阴沉,别说周容不敢亲近,晏晏只是在饭桌上被他盯过几眼,都被他那种黏糊糊湿腻腻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
“侯爷,谢谢你支持我,而不是嫌我给你惹了麻烦。”说着,用指尖轻轻在周熠脖颈下点了点,嘴角漾着笑意。
似有若无的痒意让周熠一抖,“这倒也值得你谢,赶紧睡。”
晏晏压着小耗子似的偷笑,心道周熠看着高大魁梧,竟会怕痒。
指尖在他背后跃跃欲试,却终是作罢。
再碰可太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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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这日,周熠一直将晏晏送至两仪门,此门以内乃禁省,臣子止步。
太后宫内妃嫔齐聚,难得热闹。在晏晏记忆里,上次如这般还是上元节。
晏晏进去后,几道不善的眼神如刀飞来,从她头顶刮至脚底。
她照例是被叶姑姑引到谢太后身边,坐着脚踏,挨着谢太后的腿。
这个位置,方便晏晏为太后捶腿。
“嘉宁郡主还是这般孝顺。”
“怪道太后疼爱郡主甚至胜过几位公主呢。”
照例是那几句诛心的讥讽,不过晏晏早就听腻了,只觉毫无新意。
“那周家五郎刚封万户侯,多少高门贵女梦着想嫁。太后却只想着郡主,此恩莫说再造,就是让郡主再投十次胎,也遇不到这样好的养母。”
话一落地,殿内登时静得连香烟袅袅都有了声音。
“养母”二字,也不知是庄妃听宫人嚼舌根听得太多,还是当真巧合,却是实实在在犯了谢太后的大忌。
“臣妾是说,太后之于郡主,恩重如山,叫我等都很羡慕。”庄妃自知失言,抖着胆子找补时,不忘瞪一眼晏晏,狠狠谴责着晏晏的出现,否则她怎会露这蠢相。
不过太后并未露愠,始终微眯着丹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