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事。
林醉在展馆里看见她时,那仓皇失措的脸,历历在目,可以想见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会有多害怕。他握着她冰凉的手,冰凉到骨子里,愈发钻紧。
“等到晚上妈妈回来,她满屋子找那条蛇,找的时候已经死了。”
她嗓子眼堵得发紧,说话也含混起来,在极力忍耐着:“我记不清是怎么把它杀了,感觉自己像个疯子。或许我真的和爸爸一样冷血,他不爱我,也不爱妈妈,所以才会走……”
她当时被关在那个黑漆漆的展馆,就像回到了那天夜里的小屋。
想到父亲离开时,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平常一样道别,实际上却是永别。
她想不通,偏偏那个最宠爱自己,最放纵她,撕了白床单给她当画布,家里所有的白墙涂满,都会欣慰夸她“女儿有天赋”的慈祥爸爸,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
人可以这样截然不同的冷漠吗?难道所有的温柔都可以是一种假装?
总之,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痛苦到不能理解,付芸带她去看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
她不间断的休学,也在那一年,付芸终于妥协让她学艺术,去了国外读书。
从此,柳茵沉浸在色彩的世界里放空自己,不想顾及规则,肆意而活。
只有游戏人间的心态,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喘息。
直到遇到林醉,在追逐他的过程里找到了一丝乐趣。
且情不自禁,越陷越深……
“是他们没有向你解释,忽视了你的感受,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林醉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吻掉湿热的眼泪:“看,你不是冷血动物,你会爱人,也值得被爱。”
柳茵眼泪更加止不住,眼睛通红中带着笃定,她已经坦白一切,现在拼命想抓住什么。
“林醉,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走……”她这样说,手却攥紧他的衣服,埋在他的颈窝里:“我会觉得梦会醒,你迟早会离开我,到那时,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子,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林醉握住她泛白的指尖,按在胸膛上搂住,把她整个人裹得紧紧的。
他的声音云淡风轻,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我也失去过亲人,很长时间浑浑噩噩,没有目标,麻木的,按部就班的生活,甚至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柳茵擦眼泪的手指顿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好似刚才没有听清。
他胸腔里起伏起笑意,缓声的:“直到遇见你,是我第一次想为自己的人生重选一次。”
林醉目光清亮,仰头看她如在供奉神明:“我把你看的和我第二次人生一样重要。又怎么会离开你?”
寥寥几句,柳茵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时过境迁的痛苦。
她想要追问,却在碰到他温柔清亮的眼眸时止住,毕竟,他们能拥有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满足的笑了:“我们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他抬起一只手,揽着她一起靠在枕头上,从包里拿出耳机给她戴上,郑重其事的:“来,柳同学,验收一下我上个月的劳动成果。”
窗户还开着,傍晚的风悠悠荡荡,两个人并肩靠着枕头闭上眼。
手机播放出音频,耳畔传来鸟叫声,两人一起躺着,闭上眼,想象置身在丛林里。
林醉:“我每次睡不着都会听它来助眠,很有效果。”
柳茵默默闭眼,沉入其中,原来鸟雀有这么多不同的声音,悠长的,短促的,灵动的,焦躁的,各有不同。
她戳戳林醉的胳膊:“那个啾啾~啾!是什么鸟啊。”
林醉忍着笑,想了下回到:“应该是长尾山雀。”
柳茵嘟着嘴努力模仿,回忆着刚听到,这会又有点不确定了:“好像不是,啊那你听刚才飞过去那个,丢丢丢,唧唧!有印象吗?”
林醉侧耳仔细听,声音柔和如微风:“这个啊,是绿头啄木鸟。”
柳茵惊奇地点头,心情舒畅:“你可真厉害,这样都能听出来。”
林醉郑重点头:“是啊,要不是你翻译,我差点就听不懂了”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林醉是配合她演戏,还顺便阴阳怪气了一下。
柳茵意识到荒唐之处,越想越好笑,狡辩道:“我学的不像吗?那你说它是什么意思嘛?”
“它应该是在说……”她好奇仰着头,听他下一句,凑到他旁边。
林醉低头看怀里她拱过来的脑袋,伸手掩住她的眼,在唇角落下轻吻:“只要你抬眼,我会一直在。”
温热的掌心移开。
柳茵在短促的黑暗后,看到迎着夕阳余晖的一双眼。
直直的照亮到她心底里,在以后他们分开的漫长时光里,她始终记得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