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不眠夜2.

“沙尘暴来了！”

从叶贝妮所处的位置看过去，站在岩山上的瞭望者，只有黑芝麻丁点大。

瞭望者，顾名思义，是一份很考验眼力的职位。通常都是一些没有进化出强悍战斗异能的alpha承担了这份任务，他们无法作为战斗人员前往废土，却能够利用优秀的视力，昼夜值守，谨防天气灾害，以及辐射生物来袭。

一旦观测到异常，就扯着嗓子呼喊。喊两三声还不够，还要摇晃手里的铜铃，速度又快又急。

清脆的“叮叮”声响起，霎时引起了周遭村民们的注意。

“沙尘暴来了！”

“加固种植棚！”

“回家！快回家！”

讯息层层传递，简单而明确。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像是一只只警觉的狐獴，共同维护群体的安宁。

年长者早就习惯了废土的天气，无奈地结束手里的工作，往家里走去。他们的家，是一个个灰扑扑的帐篷，也是头一缩，眼一闭，就能获得心安的龟壳。

但，总有一两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会撩起袖子，大喊大叫：“沙尘暴！又是沙尘暴！不是辐射生物来袭，就是沙尘暴！活在废土，一年到头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不如死了算了！”

话是这样说，回家的脚步却匆匆未停，最后钻进了一个个低矮的小帐篷里。

远处，沙丘绵延起伏，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浪。

沙尘滚动，细密又轻盈，织金般的，正被看不见的手一缕一缕牵向穹顶。

蓝天被染色了，从透亮渐渐变得昏黄，眨眼间，沙土不再是沙土，风也不再是风，是一副脏兮兮的油布，把周围的景色捂得沉闷窒息。即便遮耳，也能听见那骇人的、犹如巨兽呜咽的风声。

这里是废土。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奢求安睡的人。

叶贝妮当然也听到了警报。但她充耳不闻，径自往反方向走去。

她的目的地不是家，而是村口。

偶尔有一两个Beta停下脚步，伸手拉住她，语气很是关切：“今天也要去等涟月他们吗？沙尘暴都来了，还是别去了吧。”

“你已经连续到村口等了三天了。”另一个人讷讷着说。瞧她眼底泛青，满面愁容，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叶贝妮谢过她们的好意：“我一会就回来。”

她认得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熟面孔，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但她此时神思恍惚，一时半会记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只能点头示意，继续朝前走。

莹白的裸足踩着温热的沙地，落下片片脚印。

Beta们望着少女纤细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清楚，废土之行，去而不复返，意味着什么。

她等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死亡，在废土已是惯常。依照废土的传统，不留遗骨，不留坟塚，更不会给亡者举办葬礼。这块土地本身就是坟墓，足以安葬所有的人类，不必为死者缅怀。

叶贝妮在村口驻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如既往，祈祷着涟月的回归。

在她身后，是一排排巨型沙地植物，形似量天尺，高矮参差不齐。它们被有意移植过来，日复一日的浇灌，组成一道可靠的防风墙。当沙尘暴来临时，可以抵御百分之八九十的风力。

整个村子建立在一片宽阔的沙地上，沿着干草铺就的道路，数不清的帐篷，错落着排开。崭新的也有，破旧的也有，总归是能遮风挡雨。对这儿的人来说，有个住处，有一口水喝，睡一场好觉，便是莫大的满足。

帐篷与道路的缝隙间，搭建着一个个矮小的种植棚，里面全是来自旧世界的速成作物。

粮食-精贵，趁着沙尘暴还未抵达，村民们尽可能的给种植棚做好防护措施。

剩下的则交给神明。

“神明……”

叶贝妮微微睁眼。视线的落点，恰好是一副迷途的白骨，孤单单的躺在沙地里。

骨与骨的缝隙中，挤出一簇簇类似沙棘的植物，小粒小粒的叶片，焦黄的颜色，似久久没有等来雨水，变得和她一样恹恹。

有那么一瞬，她生出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一副白骨的错觉。

她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肩，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涟月的脸。

涟月于两年前完成分化，一名稀有的顶级Alpha。

他自愿加入了打捞队，主动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职责。

如今，他已带领打捞队往返废土无数次，深受村民们的信任。和他同行的队员，除了Alpha，还有数名年轻力壮的Beta，足以应付废土的流血事件。

这次出行，原定的任务是去百公里外的废土“矿井”中，寻找物资：粮食、猎物、金属、能源件、或是旧世界的科技遗留物，什么都行。只要能用得上的东西，甚至用不上的，他们都会带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