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两难

脸活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血尸。

要不是他爹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惨状。

步少棠见他走了，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双目凶狠与愤怒皆化在眉眼间。谢彩灵站在木榻前，往后挪了两三步距离，防备他下一刻伸手抓面具。

步少棠没有上前，负手而立背对着谢彩灵。

良寂许久，步少棠一掌拍在茶桌上，声音骤然一冷，斥问道：“你到底、是谁！”

谢彩灵知道他想问什么，反问道：“我是不是她，很重要吗？”

步少棠狞声道：“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

谢彩灵矢口否认，轻声道：“不是。”

屋内气氛肃杀，步少棠屈指扣在桌面，皮笑肉不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敢装模作样！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彩灵轻哼道：“刀锋过喉，人头落地，要是我死了，能让你好受，那就杀了我吧。”

步少棠陡然扫开桌上茶盏，执着剑鞘便要劈向对方门面，谁知，谢彩灵早已料到他的杀意，抢先一步翻滚到木榻一侧。

步少棠再次举起剑鞘挥砍她的手臂，谢彩灵伸手想抓住剑鞘。

本以为能十拿九稳，谁知步少棠从她的手边往下滑开，转而敲向她的膝盖。

谢彩灵微微皱眉，抬脚企图避开，步少棠抬腿压下她的脚面，手中剑鞘用了点力道，霎时击向她的膝盖，击得谢彩灵微微发疼。

步少棠身形后移，衣玦无风而动，剑鞘霍然逼近，伸颈睨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腿上膝盖有个旧伤口，是你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所致。膝盖骨裂，后来虽痊愈，但每次练功碰到此处，你都会下意识躲避，你认还是不认？”

小时候，谢彩灵爱贪玩，总是趁着练功时候，就偷懒拉着步少棠去跑马场驯马玩。步少棠不知看过谢彩灵多少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都是他将谢彩灵背回家的，他对这一处伤是最知根知底的。

谢彩灵神情冷漠，轻叹一口气，沉声道：“将死之人，夹着尾巴苟延残喘罢了，认不认有意义吗？”

步少棠怒道：“我问你，你回来为什么不回桃花谷？！”

谢彩灵冷声道：“步少棠，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个祸害，我回去做什么。”

听她这么说，步少棠陡然拽住了谢彩灵的衣领，沉声道：“我当你死里偷生，是改邪归正，好好做人，你果真还是执迷不悟，死性不改。”

须臾，谢彩灵眉间阴冷，寒声道：“你要我安分守己，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步少棠手指收紧，提着她的衣领撞在墙壁，响起“砰”的一声，满含恨意地道：“当年神武台混战，花啼怎么死的？！你是不是忘了，嗯？！全是拜你所赐，人活生生地被捅穿了心！她是你的阿姐！你的嫂子！”

谢彩灵皱眉吃痛，猛地抬头呼出一口长气，撕掉了那张和颜悦色的面皮，情绪仿佛沉入了深潭，连一点伪装也看不到。

她注视着步少棠，沉声道：“谢武修魔道，三万仙士命丧不焚天坑，我便是千人唾骂的孽畜。奉天宗清剿桃花谷，那一日，我没了师父和师娘，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狗。神武台一战，血流成渠，我死了阿嫂和女儿，我做错了什么？！”

步少棠露出阴霾的脸，面上满是怒意，双手死死拽着谢彩灵的衣领，喉眼发紧道：“你怎敢提起我爹娘，你忘记了他们是因为谁被世人戳脊梁骨，又是为谁而死的。你以为不归桃花谷，跟着白二就能相安无事？你欠桃花谷的债，要怎么算，要怎么赎还？！”

步少棠双目满是滚烫怒意，谢彩灵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近自己，用头狠狠地磕在他的额心，眼里疯癫地道：“是，我就是个疯子。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我，能还清桃花谷罪债，能让你感觉好受，我不介意由着你一刀一刀的剜。”

步少棠陡然挺身，游刃有余地将谢彩灵拽到地上，句句阴狠道：“你想求死，休想！你以为死了就不痛苦么？孤魂飘荡在底下，你能分辨出哪个是我爹娘，哪个是你阿嫂？想一死了之，做什么春秋大梦！回了桃花谷，今后有我盯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谢彩灵恨声道：“我已叛出雪月派，早已不是雪月派的人。”

步少棠抬拳，一拳重重地捶在地板上，冷笑道：“你是雪月派的罪魁祸首，你在我的手里，没了白二作保，看你还能活多久？”

房间里一阵碰撞声响，打翻的桌椅，摔碎的茶盏惊动了隔间步知仪。步知仪换了脏兮兮的道服，扶着窗偷偷张望，见两人打得激烈，赶紧在门外大喊道：“爹！”

步少棠侧目静了片刻，一脸不忿站起身，扬声道：“让你老实待着，你是一刻也不消停！存心找揍是不是！”

步知仪推开房门，急声道：“爹，在那乱坟地上，是她救了我，你好好的打她干什么。”

说罢，步知仪几步跑上前，伸手扶起谢彩灵，轻声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