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故人来
生死岛,不夜城,狂风大作,淫雨霏霏。
谢竹力竭,手臂机械地提剑挥砍,雨水流进纵横的伤口里,面白如纸,痛得麻木。
生死岛,修士踏足,九死一生,哪怕是素有天才之名的谢竹也觉得生还的希望渺茫。
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天地变色,骤雨狂风,杀红了眼的邪祟和一身血色的修士混杂在一起缠斗了三天三夜,眼前景象堪称炼狱。
不知多久,血色的风止息,谢竹斩断最后一只邪祟的脖子,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发现自己是唯一活着的。
只是,自己也不过是只剩一口气罢了……她猛然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竹青剑窄瘦的剑身插入被血浸透的泥土里,剑的主人把头靠在血迹斑驳的剑柄处,声息缓缓减弱,直至消失。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谢竹眼前又浮现出那场绵绵的秋雨,一个白衣人打着半穿油纸伞愈行愈远,她期盼那个人能回头看一眼,可是自始至终没有,那潇洒的身影最终融入了远方升腾的雾气里,消失不见。
半月后,不夜城一战除了临阵脱逃的几个,其余修士无一生还,连34岁的天才金丹真人谢竹也在此战陨落的消息沸沸扬扬地传遍了修真界。
四大门派组织修建了生死碑,碑文密密麻麻地篆刻上四万八千余姓名,随时光的流逝也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
岁月浮沉三十载,梦醒他乡是异客。
与修真界隔一片海域的凡界,在一处破屋内,伴随着一个灵魂的消亡,另一个灵魂正在醒来。
谢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体轻盈得要飞到天上。她浑浑噩噩地乱撞,突然像是被吸纳入了什么容器内,身子一下沉重得有了实体,疼痛也从四肢百骸传来。
睁开双眼,入目是破旧的天花板,谢竹方才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
这里既不是妖魔横行无忌的不夜城,也不是自己精致华美的房间,怎么回事?自己还活着吗?分明死亡的感觉那般强烈。
谢竹悄悄运转体内的周天灵力,惊愕地发现不但体内的金丹消失了,灵力也少得像枯竭的泉眼。
她动了动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老旧的木板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并没有人进来。房间既小又简陋,东西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谢竹没有去拿桌子上那杯水,先伸手把铜镜拿过来看。
镜中女子眉峰微蹙,容色姝丽,与谢竹有三成相像,但比谢竹的原来相貌更纤弱。
谢竹此刻的第一想法:自己还魂了。
本以为不夜城之战身似魂消,不料一缕残魂偶然逃脱,竟然奔波许久,恰巧碰到一个刚断气且与自己有缘的凡人身躯,倒让她捡了一个便宜。
只是自己从前是修真界有名的天纵奇才,乍然失去灵力成为凡人,不亚于从天堂掉到地狱,并不比死了好受多少,这便宜,自己从来没想捡啊,谢竹苦笑一声。
也罢,就当活了一半孟婆汤过期了吧。
正当此时,脑海中不断有碎片的记忆蹦出,大脑鼓鼓胀胀的像是要爆炸,谢竹忙平躺下接受记忆。
片刻后。
整理了脑海中纷乱的记忆,谢竹大致对原主的情况有了了解。
原主名叫沈微云,是沈家嫡出小姐,母亲生下她不久就撒手人寰,父亲五年后又娶了续弦,生下嫡长子一位,后院一名姨娘生下庶小姐一位,府中一共有三位公子小姐。
那夫人生的嫡长子沈陵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见沈微云生得花容月貌,于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心想与沈微云私通。沈微云是个恪守礼节的,却奈何这厮死缠烂打,庶妹也在一旁帮腔,侍女小厮间渐渐传开风言风语,她满心委屈不知找谁诉说。不久后,此事被夫人知晓,夫人把此事全部归咎于沈微云不知廉耻,沈微云明里暗里地受排挤苛责,不久后忧思成疾,芳魂一缕随风逝了。
谢竹是个活在当下的人,既然已经还魂,就不好再纠结前世,恩恩怨怨往事皆抛,自己此刻就是沈微云了。
谢竹叹了口气,“沈微云,你受的怨气我知晓了,我会帮你出一口恶气的。”想了想自己平日作风,又补充说:“用我自己的方式。”
沈微云已逝,此话说与白云飞鸟听。
谢……沈微云从床上起身,喝了一口凉茶,火烧般的嗓子终于舒服多了。
或许是自己的灵魂融入了这具身躯,沈微云的身体不再病歪歪的,反而有了低级修士的体能。
她又微微热身,摩拳擦掌,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戏目。
热身完,沈微云从原主本就不多的衣裳里挑出一套素白飘逸的流仙裙,这身衣裳把沈微云衬得弱质纤纤、扶风弱柳,一想到要用这么我见犹怜的姿态打人大嘴巴子,沈微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微云无聊地随手拿起一本古籍来翻看,等了许久,才听见外头侍女劝阻的声音,一个肥头大耳的锦服男子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