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草木香

闹钟唤醒的不止是清晨，更是沉溺梦境的世界。

梦境戛然而止，阮宋凝探出手打开床头的灯，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光亮。伸了伸懒腰，给了自己五分钟的缓冲时间。

下床拉开窗帘，看着浸润在雨中的城市，默默叹气。

江南总是多烟雨，在过去的词里诗里，在如今的春秋朝暮。阮宋凝胃口不佳，吃了一点面包，换上衣服，撑上伞，走入人海中。

这场雨温柔绵密，却似要将秋日收敛起的冷冽，尽数释放，一阵风来，吹得人们缩了脖子，裹紧了外套，低着头，只顾赶路，雨随着风，飘向衣角，落在裤腿之上，寒冷随之渗入，冻得人猝不及防。

收了伞，到了地铁站，鞋子却已湿了一半，湿哒哒黏糊糊，难受的紧，这种天气，果然适合穿半筒靴。

没有什么可以拥挤过早高峰的地铁，小小的车厢里，挤满了为生活奔波的人，每个人低着头，神情平静，看着手机，放纵着上班前最后的自由。

阮宋凝缩在一个角落里，靠着门，跟祁槿聊天。

阮宋凝：‘你出发了吗，地铁好挤，真的超多人’

祁槿：‘下雨天，是很多人，你吃早饭了吗？’

阮宋凝：‘吃了一丢丢面包’

祁槿：‘面包不暖胃，等等下车跟我一起再去吃点’

“好”字还未发出，她就感觉本就泛涨的胃，像被堵死了一般，直教人喘不过气，藏在口罩下的嘴不自觉长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试图以此获得更多一点氧气。

心跳开始变得急促，额头开始冒出汗珠，注意力开始涣散，意识开始流逝，眼前的事物也在逐渐模糊，她很害怕，怕意识昏迷后的所有未知。

她只能强撑着，在心里反复默念，再等一会，到站就好，再等一会，闭上眼睛，等待着车的到站。

有时候人的意识真的能强过世间万物。

“滴滴~”伴随着开门，阮宋凝奔跑着下了车，用尽最后的力气，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站点人员，人还没找到，胃中的翻涌感直冲而上，她就近跑到垃圾桶，抱着它，狂吐。

那一刻没有形象，只有不断抽搐的胃，以及被汗水浸湿的额间碎发。

不知过了多久，阮宋凝慢慢睁开眼睛，弯着腰贴着柱子蹲了下来，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将头埋在膝间。

这个世界似乎很喧嚣，每个时刻都人来人往，可似乎又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如一叶孤舟，飘在辽阔海上，风浪带着孤寂扑面而来，同浪潮一起，倾覆了小舟。

有时候会质疑自己，为什么如此倔强，非要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选择这样的生活，明明可以回到那个小县城，拥有肆意快活的生活，偏偏选择一条荆棘之路。

或许，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只在这个城市留下了青春。

站在地铁上的张辰时抬起头看了一眼站点，那一瞬间刚好看到了转过身顺着柱子蹲下的阮宋凝，一个侧脸，足以确认。

他皱着眉，拨通了导演的电话，缓缓说道：“俞导，不好意思，我今天临时有事，选角的事情，我线上参与，你看可以吗？”

边说边看着上方站点的跳动，“嗯，好，那再联系，十分抱歉，下次请你吃饭。”挂断电话的瞬间，列车刚好到站。

恰逢地铁换乘站，人潮拥挤，他一路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小跑着从楼下跑到楼上，又从楼上回到楼下，带着惊慌仓忙。

脑海中不断浮现阮宋凝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这一刻顾不上形象，随着人群，挤上地铁。

隧道很暗，车厢很亮，他看着门框中的倒影，愣愣出身，脑海已全然被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而占据，头发狼狈披散，书包背带随意滑落，狼狈的柔弱。

也许在那些他未曾出现的岁月，她也是如此孤身一人走过，生了病熬着，受了伤忍着，拼了命的往前走，努力的不被甩下。

还好，重逢不算太晚，以后的路，她的身旁会有自己，陪着她，一起慢慢走。

“滴~”车门缓缓开启，他看到蜷缩在柱子下的阮宋凝，心一瞬间便被抽紧，急切的脚步，突然就放缓了，一步步，带着小心翼翼，缓缓靠近，蹲下身，轻轻开口唤道“阮宋凝？”

阮宋凝听到有人叫她，缓缓抬头，看到张辰时的瞬间，所有的情绪似乎有了宣泄口，倾泻而出，眼眶瞬间盈满泪珠，拖着哭腔，带着颤音“张....张辰时”。

“我在，我送你去医院？”他伸手抹去顺着眼角滑落的泪珠，指腹触及，四目相视，心猛地又被抽紧，他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阮宋凝，眼里盛满了委屈，顺着眼泪一滴滴滑落。

“可我，不想去医院”或许是见到了熟悉的人，那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阮宋凝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抬着头看着他，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变回模糊，眼泪仿佛断线般，不断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