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鸢儿
宁微蘅接过烧鸡,来不及道谢,便狼吞虎咽吃起来。鸡吃完前,舍不得说一个字。
吃完烧鸡后,两个才攀谈起来。
谢国公的二公子与她同龄,也是庶出。和宁微蘅不同,他连自己生母是谁都不晓得。
如此,借着谢容昶送吃食,宁微蘅才度过挨饿时日。他们逐渐熟络。
宁微蘅记得,谢容昶开口第一句,便是唤她,“嫂子”。
他只叫过一次“阿蘅”,那是她头一遭进谢府地牢,才受了大刑,怕得要死。
一直到死,两个人都隔阂着叔嫂的距离。
蔷薇苑中的宁微蘅,摊开手心,白色鲤鱼玉牌静静躺在她手里。
她不由叹息一声:"这个痴儿。"
宁微蘅沿着游廊转了一圈,正巧遇上寻她的婆子。婆子大约五十上下,是老夫人跟前一等仆妇。
她见了宁微蘅,马上行礼,笑着道:“老太太见郡君只是不来,急得不得了。请您过去呢。”
老夫人开头和夫人、姨娘们聊得欢畅,戏演了六七出,才发觉今日的主角不见了。老夫人快快差人去请回来。
往日里,宁微蘅哪有这般受重视。
婆子引宁微蘅回去,很快便到了,她说:“郡君前边请罢。”
宁微蘅祖母已回头望着她。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已摆了酒桌。大抵是小的都散了,各玩各的。夫人、姨娘们都爱吃酒听戏。
姨娘们皆笑盈盈地让着她坐,就连宁微蘅的生母凤氏也是如此。
凤氏今日披红挂绿,满面红光,像是她被封了诰命夫人一般得意。凤氏似平日里大吆小喝,却无人打断她。
宁微蘅只得前面告坐,被招呼着和老夫人、大夫人一桌。
桌上除了白玉酒壶、夜光杯,另有琉璃盏盛糟卤好的鹅掌、鸭信,冰晶碗里的驼峰,更别提果脯蜜饯,糖糕干果。大家吃着酒,听着戏,食用这些最是受用。
老夫人一脸笑意,从未见她对宁微蘅这般笑容可掬,“今日许姒姒吃上几口酒。”
她又命人温酒,怕宁微蘅头一回喝酒便饮下凉酒,用酒冷了五脏不舒适。温酒好受些。
已有多年没人唤她姒姒。宁微蘅猛然听到自己小字,饶是一愣。
她拿眼望去,老祖母鬓发银白,虽然满面皱纹,却肌肤微丰,面上无斑无点,保养甚佳。
就像宁微蘅多年未曾听到有人唤作她,“姒姒”。宁微蘅也多年没有机会,坐得离祖母那么近。
宁微蘅坐在正中间最前一桌,最好的位置喝酒听戏。
大夫人程氏一直面色不善。老夫人不满,瞥了她数次,大夫人才略略收敛。
大夫人叫管家拿戏单子来,时候还早,请老夫人再点几出。
老夫人说:“我都点了好几出,让姒姒点。也让我晓得,孙辈的都爱听些什么,顽些什么。”
宁微蘅推辞了几回,拗不过,站起来答应后,方才接了锦册。她从头看了一遍,想着再听几出,祖母就该歇下了。故此,喧闹的也不能要了。
她点了一出《牡丹亭》“游园”。祖母又劝她再点一出。
宁微萱想了想,又点一出,“惊梦”。与前一出是同一故事。讲男女主于梦中幽媾,在牡丹亭芍药畔。女主郁郁成疾,两人再见已人鬼殊途。最后,冲破桎梏,永结同心。
宁微蘅听着听着起了愁思,大喜之日不由得伤怀起来。她原不该如此,只是思及前世今生,实在忍不住。
宁微蘅其实是一个扫兴的,只是她平日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她紧紧抓着手心里的玉牌。
她已活了两辈子,对这个世道的看法与常人有不同之处。
人世有聚有散,有合有离。聚了才有散,合了才有离。聚散离合终有时。故此,她见侯府众人热热闹闹,才会心生悲凉。
宁微蘅要干的事情,可是大逆不道。她亲自杀了一人,又谋划着害另一人。
指不定,今日看她宴宾客,明日就成阶下囚。
听完这两出,老夫人点了一出《阖家欢》。最后,大家才各自散了。
宁微蘅被封授郡君后,凤氏比往日还要声大气粗。
起头,宁微萱最近病着,大抵是心病,所以食不知甘味。府里的厨子换了很多法子,宁微萱都吃不下。
大夫人宠她,又掉换了厨子。新厨子会做一些姑娘、小姐爱吃的时新顽意。
大夫人哄着她,求着她,宁微萱才进一些玫瑰酥酪。
玫瑰酥酪是新厨子的拿手点心。玫瑰酿造的醴,加上难得的乳酪。
自从宁微蘅成了郡君,凤氏觉得郡君应当有郡君的气派,起码不能被乡君比下去。宁微萱有的,宁微蘅也不能少。
凤氏把宁微蘅叫上。宁微蘅只得跟着气冲冲的娘,闯进侯府伙房。
毕玫瑰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