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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边的怪石正听到公子愿重疾初愈,君父冷眼待之的悲惨人伦故事,忽然一个抖擞,一股困意袭来,于是,一歪身子,沉沉睡去。

一叶小舟拨开莲叶无穷,荷花浅淡,朦朦大雾,前方的路难以看清。小舟无人自渡,荷叶无风自摇。只见一黄衣女子睡卧在舟上,一手撑着额,一手搭在腰际,握着一把蒲扇,安谧祥和。舟子停,黄衣女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放了手边的蒲扇,一把抓过身旁的莲蓬,开始剥莲子解馋。

这黄衣女子,生了一对水杏一般的眼瞳,波光潋滟,抬眼低眉间自成娇憨风情,手里莲子剥个不停,嘴里也一刻不歇,好似饿了几十年的黄衣女鬼。

眼前大雾慢慢散去,眼前现出一座红瓦白柱的亭子,翼然立于莲湖上,笼着终年萦绕的雾气,显得像个神仙居所。亭子里有个仙人,白衣银冠,手执书卷,低头研读,不发一语。仙人长得好,唇是红的,肌肤胜雪,有点书生气质,又带点坚毅之态,端坐亭中。他嘴唇紧抿着,眉头是舒不开的愁。

黄衣女子心下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话本子,什么样悲惨的情节,让人这般难过。又到底是什么缘故,白衣书生的忧愁好像渡到了自己身上,清甜的莲子都索然无味了。

黄衣女子自认平生有三大好:一好吃莲子,二好听故事,三好美郎君。现在看来,美郎君应该比莲子地位高些,黄衣女忽然想看看那话本子,或许自己可以替小郎君解解忧愁。

于是,黄衣女子三步并作两步,提了衣裙就往亭子上走。只见黄衣衫在荷叶,莲塘上如履平地,踩开朵朵涟漪,步至亭中,悄悄低下身子,去看书卷上的内容。白衣公子好像看不见听不见自己说话,看不见自己走路似的,依旧看他的书,偶尔翻几页,带出沙沙的声音,他十分爱护这书的模样。黄衣女子更加好奇了,低头细细看过之后,发现这不过是一本兵书,纸张泛黄,只因为主人爱护得当,不至于破损掉线,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工整的楷书。

搞了半天,是个有宏图伟略的世家公子。看他腰间一枚温玉,质地润泽,其中结了一丝赤色,应该是上好的和田赤玉。发上银冠也不是凡俗之物,现在又出现在这方荷塘中,估计是哪边的上神下凡历劫,因着机缘巧合,入了仙地。

既然他看不见我,那我可以一直守着这个小公子,看看书,吃吃莲子,看着这无边荷塘,也替他挡一挡这终年不散的大雾,不要叫人看不清兵书,万一这是个武将书生,扰了人家前途可就大大不妙了。

乔植认真思索着,要不要多剥些莲子放在桌上,顺便蹭点兵法看看,这时,大雾从四面八方涌来,乔植施展术法,也无可奈何,只道自己学艺不精,大雾妖精也能欺负自己,片刻之后,白衣公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植并不失落,反正一颗石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能每天吃吃莲子,听听故事,蹭点仙人的灵气,自己这一生,就十分知足了。俊俏小郎君,向来是可遇不可求,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黄衣女摇了摇头,跳下亭子,继续躺倒在舟子中,看着这亘古不变的白茫茫的天,周围的荷叶摇晃视线,一阵阵莲香飘来,又沉入了无边梦境。

奇也怪哉,乔植觉得自己就像是回不到天河边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灵体真身了,一天到晚穿着黄裙子跑来跳去,也没个树能爬,没有鸟,也没有鱼陪自己说说话。每天能吃的除了莲子就是莲子。虽说这是自己极爱之物,但日日吃,还是会厌倦的。乔植厌倦了莲子,厌倦了不变的景色,厌倦了这铺天盖地的大雾和碧色。但乔植几乎可以定期见到上次那个白衣郎君,郎君喜白衣,喜兵法,喜美玉,喜沉默。他不会是个哑巴将军吧,真可惜,多少的黄花大闺女没办法听到这貌美郎君说的喁喁私言。

白衣郎君好银冠,好品茗,好下棋。有时候,他不止在看书,也会喝点茶,会一个人寂寞地下棋,棋子很好看,晶莹剔透,像他的玉白色手指一样,但是又透着一种温热的感觉,就好像以前被这双手抱住一样。乔植觉得自己,思春了。

这样好看的郎君,会便宜哪家的女儿呢。乔植下定决心,等能回天河,就找年水君讨法子下界去。她想看一看,这个白衣郎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每天抱着兵书,到底是不是个哑巴,家中可否有妾室,是不是个下界历练的仙人,要是的话,等回天庭了,说不定还能缔结一段仙缘。

乔植向来很爱做梦,尤其是青天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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