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嘴边。

少女精致的眉眼填满了他的视线，眉下未修饰的杂毛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如张开的扇面，密密麻麻的铺陈着，上面还沾着泪珠留下的湿润。

唇间的触感是那般真实，温温软软的，丁香小舌在他的唇齿间游荡，与他纠缠，真实得又有点不太真实。

心间微微一痛，楚延熙如梦初醒，猛地推开她，闭眼默念清心咒，待起伏的胸口逐渐平复下去，才睁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大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少女的脸上未见羞赧，甚至连被推开的难堪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脸的纯真，以及眼中不经意间透出来的茫然。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不带一丝情感。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还在怪我吗？”

眼泪再次决堤，少女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铁石心肠也能化作绕指柔，何况本就容易心软的楚延熙？不过他只是垂下眼眸，仍是闭口不言。少女执着于他的回答，便抓起他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她抓得很紧，他轻易挣脱不得。

楚延熙抬眸，凝视着这张姣好的面容，许是挣脱不了，他便放弃了。右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眉梢，温柔至极。

少女有些痒痒，心里却是欢喜的，大哥哥看她的眼神已不似方才那样冰冷，这是否说明，他已经原谅她了？

“大哥哥……”欣喜之色僵在了少女的眉间。

楚延熙的指尖游移至少女的眉心，感觉到抓住他的手慢慢放松，便抓住机会，指尖凝气，点在了她的眉心，泛起一点流光，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面前的少女还保留了自主的意识，她身上也没有其他人的那种陈腐的气味，说明她就是本尊，而非创造出来的假象。若将这看作一个阵法，那么她就是阵眼。

“大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楚延熙别过脸去，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指尖持续发力，灵力蛛丝般的探入她的识海，搜寻着那一抹异色。

他与藤樱相识不过一日，在这之前还曾大打出手，怎么可能只是短暂的分离，就让她芳心暗许甚至非他不可？操纵这片幻境的人既然选了她当阵眼，必然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而这所留之物，便是破阵的关键。

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木偶似的愣在原地，任凭她的大哥哥抽丝剥茧般的深入她的识海，牢牢抓住在其中游荡的冰蓝色流光，并强行将其拽了出来。

就是这个东西控制了藤樱的意识？

楚延熙连忙将这东西收进结界瓶中————江氏没忘了还给他，封好之后扔进了乾坤袋，适时接住少女下坠的身体。

怀里的人儿双目紧闭，眉头还微蹙着，应是心有不甘的吧。楚延熙忍住了轻抚她眉眼和脸庞的冲动，暗自感叹这摄魂术的威力之大，他自认为定力不错都险些沦陷其中。

转瞬之间，天已暮色，一股寒意自他心头蔓延。

四周的景致如墙体脱落，尽皆垮塌，一瞬间地动山摇，天空和大地尽皆崩裂。原本悠哉悠哉的村民们不约而同的面露惊恐，随即四散奔逃，惨叫连连，哀嚎连连。楚延熙没办法阻止这一切，连自保都成问题，只能紧紧的抱着藤樱，随着地面的塌陷坠入深渊。

“仙长醒了！”

是小须的声音。

楚延熙迷迷糊糊睁眼，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幻境中，直到一张熟悉的脸占满了视线，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藤樱？”

那张脸的主人正是藤樱，幻境中她的那些反常行为给仙长的小心脏留下了些许阴影，怕她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看向她的目光竟有些闪躲。

“仙长，”江氏端着药盅进来了，“这里是寒舍，妖邪已除，仙长不必惊慌。”

屋中陈设简陋却很干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一间木屋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江氏为人勤俭持家有道。

他试着唤了拼着性命救出来的少女一声：“藤樱？”

少女眨巴着清澈的双眼，闻言凑过来摆出细细聆听的架势，眼中充满了孩童的纯粹。

楚延熙放心了，虽说他并未打算修那无情无欲的纯阳真气，好歹也是保持了二十多年的清心寡欲，他可不想如此轻易的就让一个小姑娘给毁了。

“多谢。不知夫人该如何称呼？”

“叫我江姨就好。”

“江姨，不知在下与令爱是如何回来的？”

江氏顿了一下，缓缓道：“我跟小须在村长家等了一天也不见仙长归来，便来到树林碰碰运气，谁知真这么好运发现你们昏倒在寒潭边，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小须瞅了瞅仙长，又瞅了瞅藤樱，暗自摇头，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你俩昏迷不醒的时候抱得那才叫一个紧，我跟江姨费了老大劲才把你俩分开……真真是伤风败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