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夜间，三娘子推开了宝儿房门，屋内点着灯，一位面色的和蔼的妈妈正照顾他吃饭。或许是长期的虐待，他总是僵着身体，吃饭时也是慢慢吞吞的，很难下咽，还时不时瞟一眼眼前的人，双眸中带着微微的慌张。不过眼前的妈妈已经照顾他有几日了，他感觉到她并无恶意，故而也不怎么防备她。慢悠悠地吃着饭，一抬眼就看见三娘子，他眼睛忽然睁大了，溢满了欢喜，蹦下了凳子，冲进她的怀里，张了张嘴。

三娘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摸了摸日渐圆润的脸，对着妈妈笑道：“这些日子劳烦吴妈妈了。”

吴妈妈连连摆手，笑道：“小公子脾气好，照顾起来并不费力。”她见姐弟俩似乎有话要说，趁机说道，“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转身离开，并掩上了门。

三娘子抱着他坐在一旁的卧榻上，摸了摸他的头，他窝在他的怀里，仰着脑袋，张了张嘴。

三娘子辨认出他的意思，道：“阿姐今日有些忙碌，宝儿要乖乖的。只记住，除了阿姐，和阿翊他们，不要跟任何人走。轻易不要离开这个院子。记住了吗？”

他眨着大大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阿姐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等忙完了，就有时间陪你了。”她眼神涣散地看着不远处的烛火，万般愁绪笼罩心头。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胳膊抱着她，靠在她的怀里，然后再她的轻轻拍打中，进入了梦乡。

她从宝儿的房间出来后，满怀心事的朝自己房间走。凌翊的院子没有什么人，平日除了杂役的仆妇，空旷的很，尤其是晚上，寂静无声，除了廊檐下的灯笼晃晃悠悠。她慢慢地走到房门前，正欲推门而入，才恍然发现屋内灯火通明，她愣了愣，而后推门进入。

不出所料，凌翊坐在桌前，一件又一件地将托盘中的首饰拿起细细观摩，又摸了摸搁在一旁的衣料，听见声响，转过头，道：“娘未免太过偏心，恨不得将库房都搬给你。我呢，什么都没有。”他笑着，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知道，定亲和大婚之时我穿什么。”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我的婚服给你。”三娘子坐下，接过凌翊递过来的茶杯。

“也成，我嫁给你。”他看着三娘子，目不转睛，只恨不得将她的神色毫厘不差地收入眼底。白日庭院中的闲谈让他内心不安极了，她当时既悲且愤的神情又极力压制，让他惶恐不安，他需要一份安心，便来找她，没想到她去了宝儿的房间，于是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然后，一如他料想的一般，她依旧不开口，他未免挫败，只能附和着。

“不用一直看着我。你有无数的疑问，我却一个都不想回答。”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毫不退让地看回去。

那双看似的含情脉脉的眼睛，却总是透着一股冷漠和坚韧，而此刻，它更是毫不留情地撕扯了温柔的外衣，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并不了解她，从以前到现在，甚至是以后。只要她不愿意，她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人，披着一件又一件外衣，看似从容不迫又柔情似水地应和着周围的人。

他苦笑一声，“你真是无时无刻不给我泼一盆冷水。引诱我、愉悦我，却又当头给我一棒。我总想着来日方长，可我们真的有来日吗？”

“世子相信，我们便有。”她答道，“我是一个背着重重大山，一步一步往前走，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人。我的愉悦、我的舒坦，早就已经看不见了。那座山真沉啊，我卸不掉也不能卸，只能背着。你帮不了我。”

他沉默片刻，道：“你从未给过我这个机会。不过没有关系，我信来日方长。”他掩去嘴角的苦涩，“我今日过来是想邀你明日去看看那个庄子。我猜，你很想见见那些人。”说完就要离开。

三娘子忽然拽住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今夜有些难眠，你陪陪我吧。”说着拽着他往床边走，随意踢掉了鞋子，滚上了床。

凌翊看着略显疲倦的她，微微叹了口气，脱了鞋子，脱了外衣，躺在她身边，“外衫脱了罢，松快些。”

三娘子却将头埋进枕头里，不说话，只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他正欲说些什么，三娘子突然开口，“你话真多。你又不是没有扒过我的衣裳。”她瓮声瓮气地揭着凌翊的老底，“如今来装正人君子。”

她翻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你这个人看着放浪不羁，原来骨子里还是个端方君子？如此重规矩礼仪吗？”她瞥了眼尴尬地无处安放手脚的人，继续挖苦他，“如此懂礼仪规矩，那大半夜在我床上做什么？”

凌翊挑眉，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又挑衅我？”他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两人，心安理得地躺在她身边，“你啊，生气的时候，就会挑衅我。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平淡的语气带了丝丝的无可奈何和宠溺，三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刚抬起手就被凌翊抓住，“嗯，还有打我。”

“你再啰里啰嗦的，就滚出去。”三娘子愤愤地抽回了手，闭上眼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