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窗外的雨越发的大了，打在琉璃瓦片上，听得人昏昏欲睡。

身上的伤痕已被妥当的包扎好，冯宝川披着墨发，皱眉喝完黑乎乎的药，身前是一字也未动的佛经，身后是吴允铺的软绵绵的床榻。

他看着案桌上满卷的‘菩萨’‘维摩’，强撑着眼皮写了一个字，转头就埋进了身旁人的肩窝。

“……”宁佑恨不得握着他肩膀给他晃醒。

就算找好了替抄，可他好歹意思意思，把第一遍写完吧！

见他确实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宁佑无奈拿起笔，笔尖还未彻底落下，手中的笔就被抢了去，冯宝川睁开眼，强作精神往下写。

大概经书晦涩，这些字他平日里批折子又从来用不到，便写的极其缓慢，宁佑伸头瞅了半天，他一个字还没画完，心想这等他第一遍抄完，她三叔指不定都登基了。

手指附上他的大手，“我来吧，明日你把这一遍经书给余妃，上午我来接你。”

冯宝川耳尖瞬间红了，知道自己写的慢字还丑，虽然她在旁边看着，自己已经尽力写好看了，但依旧无法下眼，咬牙捏紧了笔，颇有些着恼道：“你的字迹……跟咱家又不一样，咱家自己抄。”

宁佑的字他是见过的，清俊有力又锋芒尽敛，是花了大力气练的，想必嘉靖帝在学业上对她要求极高。

“抄三十遍，还不如让余妃多抽断几条鞭子。”

“我哪里舍得，只抄一遍就行，余妃不会往后看的。”宁佑抽出他掌心的笔，仔细看了两眼他的笔顺，未翻经书，提笔就写，手速转眼就是一页，开始几个字尚且还不似，后面的字就如同出自他手。

冯宝川看着那字迹，转头望着她认真温润的侧脸，抿了抿唇，莫名想起了谢祭酒在典记上的修馔，“长孙幼而敏睿，纵顽劣，然天纵之才，九流百氏，经目必记，篇章辞赋，操笔立成。”

而这样的长孙在冯府的时候，却连一本奏疏都未翻过，哪怕是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张了张嘴，迟疑道：“宁佑，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宁佑从此对权势敬而远之，避如蛇蝎。

一道极细的墨痕蓦然划过整张白纸。

头顶阴沉的天空如同要塌了一样，压的人胸口喘不上气。泉州城上的旌旗立在狂风中向后翻滚，冷意顺着人的骨缝一股股的往里钻。

“殿下，别害怕。”汪如海抱紧怀中的幼童，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太多了，义愤填膺的人太多了，摩肩接踵，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无法回头，只能顺势而行。

身旁武功高强的十二厂卫如今只剩了不到一半，曾经接待过朱承佑的那个黑脸番役小声道：“掌印，情况不妙，好似……要民变了。”

汪如海面色凝重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若是有什么意外，不惜任何代价护送殿下出城。”

“掌印，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我们一起出海。”朱承佑声音止不住颤抖，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汪如海摸摸她的头。

只要等到大军驰援，击退倭寇一切平稳后，出海的商船就会停靠在泉州的码头，他们就能从此远离一切。

而泉州已经坚守七日了，浙江军按照时间今晚便能赶到，只要守过今晚，只要今晚能平安渡过……

“开城门！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狗官，开城门！”

“开城门！开城门！”周围人一呼百应，每个人都挥着手臂怒声高叫。

宁佑抑制不住惶恐，叫道：“不能开，开了外面的倭寇会进来的。”

旁边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转回头来，冲她怒吼道：“你个小孩儿懂个屁，外面的倭寇已经退了，你看看现在还有影子吗？还有吗！早在七日之前城内就有人在酒楼前杀了酒楼的老板娘和一对母女，那就是倭寇，全是这群狗官吃了银子放出来的！现在跑出去我们还有命活，等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我们就全部完蛋了！”

他张牙舞爪，臭烘烘的口水喷在朱承佑的脸上，若非见到抱着她的汪如海身强力壮，可能早一巴掌呼了上来。

汪如海抬袖挡住朱承佑，威胁的看向他，男子色厉内荏后退一步，闭嘴移开脸。

“大家静静，大家静一静，千万不要种了倭寇的奸计，大家再撑一会儿，今日援军便能赶来！本将军向你们保证，若不能，我便自请军令！”守城的将军陈峰眼中俱是血丝，高声吼道。

“撑一撑，咋么撑？俺家已经没有粮了，俺的孩子也已经饿了三日了，你们当初答应给俺们的粮呢？”女子抱住她怀中饿的脸色发青的孩子，撕心裂肺的仰头哭喊。

他们的粮食七日前便被官兵买了去，卖的时候价钱远高于平时。主收的官兵还告诉他们，会让商人开仓，粮价也会是平日的价格。倭寇规模不大，待撑过这几日浙江的军队来了便好，他们听不懂，只算了一下浙江到这也就四五天，便相信的交给了他们。

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