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二月十八,离月底还有些日子,就算喝下神汤,也分不出真假。
柳寅似乎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嗯,我大限将至,病痛发作得愈发频繁。试试也好。”他这么一说,柳明月才注意到柳寅今儿的唇色隐隐发白,不同往常。
柳明月咬着下唇:“要我去唤其他人吗?”
“不必。”
姜家府宅,就在南灵楼旁边。
四扇朱红大门上,金黄的钉头磷磷。围墙之内,殿阁峥嵘,楼宇重重,比州尹府要气派多了。
经柳郡王亲自证实,这姜家神汤并非如传言那般,只赠予最心诚之人。他用一百两黄金就敲开了姜家大门。姜家之主姜霁把柳郡王奉为上座。
汤色寡淡,柳寅端在手里,不动声色地问:“这神汤里,都有些什么?”
姜霁五十岁上下,看着慈眉善目的,她笑着回道:“这神汤里除了玉神女的一滴血,就只有些调味的薄荷、蜂蜜,柳郡王放心喝吧。”
柳寅将神汤一饮而尽。
姜霁引柳寅去后边的禅房休息。
曲曲绕绕,姜府之大,就连柳郡王也叹为观止。路上,柳寅语气悲痛地提起:“姜大人,听说,前任玉神女姜蔚,是被人谋杀的?”
“哎……”姜霁悲从中来,她毕竟是姜蔚的母亲。
“姜大人,节哀。”
“我老了,不中用了。”历任姜家之主都是现任玉神女的生母,如今有了新的玉神女,姜霁也该退了。
“姜大人风华正茂,可别如此妄自菲薄。”
姜霁笑道:“柳郡王这么说就折煞我老婆子了。哎,今日的涅槃礼也成了一出闹剧,真是可恨呐!”
柳寅顺着她的话感喟几句,问道:“不知姜家为何没有发现姜蔚被害一事?听闻她胸口中刀而死,照理现场该有许多血才是。”
“凶手实在过于狡猾啊。”姜霁缓缓摇首,“昨夜,姜蔚独自一人在南灵楼中等待仙逝,南灵楼外有数十信徒彻夜守护,真不知凶手是如何出入的。今早,我亲自打开南灵楼的大门,见姜蔚躺在榻上已然神归,屋内整洁如昨,地上、神体上,都无半点血迹。我们自是未起半分疑心,谁能料到……哎!造孽啊。”
柳寅附和几句,又问:“不知,姜大人可有怀疑的人选?”
姜霁沉了口气,带着怒意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州尹凌遇!他一直对我们姜家虎视眈眈、怀恨在心,欲除而代之。我先前还疑惑凌遇怎么会出现在涅槃礼现场,呵,现在想来,他一定是为了破坏大礼,害我们姜家!”姜霁越说越激动。她带着柳寅拐过最后一个弯,停在了某间禅房门口,深深吐息,“失礼了,柳郡王。就是这儿了。”
柳寅语气委婉道:“姜大人,其实,我与凌州尹乃旧识。昨天我与他宴饮到夜深,他应该不是行凶之人。”
姜霁冷冷一勾唇角:“那也未必没时间行凶。”她不愿再与柳寅多言,推开禅房的门,“柳郡王,请。”
里头烟雾缭绕,幽香阵阵。
姜霁对柳寅道:“叫这位姑娘在门外候着吧。”
柳寅看了柳明月一眼,她颔首称是。
柳寅慢慢步入禅房,整个人被吞没在浓浓烟雾中。
柳明月独自在门外安静立着,旁边一间禅房的门开了,秦逢时从里面探出头来,对她招招手,小声道:“明月,进来。”
秦逢时这间禅房的窗户大开,桌上的烟炉被掐灭了,烟雾已散去,只残存了一丝味道。
窗外院子里有一棵葳蕤苍老的树,树上结满了红色的小浆果,剔透可爱,但因其长在姜家,就给人一种神圣肃穆之感。南灵楼在红色浆果后若隐若现。
“你也喝了那神汤?”柳明月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地问。
秦逢时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秦盼盼非要讨一碗,讨来么她自己不喝,逼着我喝。最可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喝完,秦盼盼又偷偷告诉我说以后千万别喝了。是我要喝的吗?请问,要不是她我能喝这种东西吗?”他越说越气,在屋里转圈圈。
“……为什么说以后千万别喝了?”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她说有毒。”
柳明月:“……”什么东西?
“气死,没说清楚就走了。我刚想去找她,就听见你们进来了。”见柳明月警惕地盯着烟炉,秦逢时解释道,“这烟没什么问题,只是安眠的。”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逢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盼盼姐人在哪儿?快去找她!”
“在南灵楼验尸,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柳明月犹豫了一瞬:柳郡王还在这里,他要是发现我不见了……
秦逢时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放心吧,这烟能让柳寅睡上半天。”
“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