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不多时,一道尖细的喊声,在祠堂门口响起:“大祭司到——!!”
姜满心底不受控的萌生一股畏惧,不属于她,而是原身。
这位负责监管王室赏罚以及祖辈宗制的大祭司,位高权重,威仪孔时,乃先王太傅,先王亲词戒尺,此戒尺上打昏君,下打奸佞,原身儿时唯一挨的揍都是来自于这条戒尺,如何不怕?
沉稳有力的步伐声一步一步自身后而来,姜满梗着脖子怒目回视。
来人年岁显已耄耋,长髯花白却双目炯炯,身着暗紫官袍,有一五爪腾蛇腾云驾雾自左肩绣至腰腹,双睛栩栩如生,使邪魔见之退散。
他左手持权杖,权杖顶衔红宝石象征至高权力,右手持玄铁戒条,立于姜满身前注视着她,神情庄重不怒自威,开口号令如山:
“西凉嫡长公主——穆娜·姜满。”
“弟子在此。”
大祭司道:“出言不逊、辱骂百姓,有损皇室礼仪之嫌,其为罪一,你可认?”
姜满冷呵一声:“谁骂的人,便活该被骂回去,难道大祭司口中的皇家颜面,便是应当任由公主被贱民羞辱吗?”
“啪!”话音刚落,玄铁戒尺重重落在她的左肩,突兀剧烈的疼痛叫她当即就俯下了身。
姜满心脏跳如擂鼓,举头戒尺高悬半空,与那写满了缛节教条的凝视一起,拼成一副装满腐烂污浊的铜镜。
大祭司继续道:“衣衫不整、男女授受,有当众露淫不守女德之嫌,其为罪二,你可认?”
“何为不整?何为授受?傲天队男子光天之下袒胸露乳,何不判他一个猥亵公主、毁损在场众女子清白之罪!”
“啪!”戒尺意料之中地落下,这次却抽在右肩,大祭司冷似顽石道,“自古以来,男子为国捐躯、保家卫国,岂可与女子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姜满腰弯得几乎驼背,但那双眼睛却迸射出一股熄不灭的光,毫不避躲地对上大祭司,如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大祭司手中戒尺一震:“……”
“我们女子可以有跟男子一样强壮的身体,女子可以扛刀为国厮杀,女子可以支撑起风雨飘摇中幼子、女子可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女子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想法、有远大的志向、有鲜活的情感!女子从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巾帼英雄自古就有!!”
“无稽之言!!女子见识薄浅,优柔寡断,难登大雅之堂!”
因双肩持续的疼痛,姜满脸色发白,但意志却仍似焚天烈火,一字一句、掷地铿锵:
“女子慈悲为善乃人之大幸!尔等一口一个女德女训禁锢女子步履,让其沦为物品、自视轻贱,尔等生命起于女子又背刺向女子,让女子成为自己功绩的垫脚石却又为之不耻!!”
悬空的戒尺重重抽下,脆声闷响落于其后背,大祭司眸光沉重可怖,祭台上的烛光将他投下的身影拉高拉长,如一座无形的山压上姜满单薄双肩:“顶撞长辈、教而不该,其为罪三!!”
姜满手肘撑地爬起,立起的上半身挺拔如松,迎视上去:“弟子,无罪可认!!”
四目相对如白刃交接,电光火石间摩擦出点点星火!
大祭司左手的权杖重重顿向地面,鼻腔冷哼一声,撂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便将戒尺收于袖中,甩袖离去。
“长公主姜满冥顽不灵、拒不悔改,罚闭门守祠三个月,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
“……”
押着她的两个嬷嬷终于走了。
姜满泄了浑身的气力倒在地上,火红罗裙在冷白石板上铺开,双肩一点点洇出戒尺的血印,她用力攥紧了双拳,力气大到颤抖,粉白指甲陷入肉中亦不在乎。
偌大空旷的祠堂的深夜凉风习习,烛火明明灭灭,窗口明黄飘带鬼魅般吹入堂内。
木板床上铺了薄薄一层床褥,姜满半卧床侧,春桃拿着竹片刮上御医调的药膏,一边轻轻吹着一边抹在她双肩的伤痕上,湿润的眼眶俨然已经哭了好一阵子,微微泛着红。
“您说您这是何苦公主。”春桃一开口喉咙一紧,又是泫然欲泣,“就姑且忍他一忍,等出了这地儿再发火也不迟呀。”
“忍了十七年了,早便不想忍了。”姜满疼得呲牙咧嘴,终于包扎好伤后,春桃给她小心翼翼地系着衣带。
相较之姜满反而像个没事人儿,乐呵呵地盘着腿上下晃:“在这件事情上,在女子和地位和权力上,这永远不是一条可以迂回的路,它就像西凉的国界线,必须坚定、无比坚定、毫不犹豫。”
春桃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我不懂公主说的这些,我只盼着公主对自己好一些。”
门上蓦地响起叩门声,是外面看守的侍卫来提醒她时间到了,春桃收拾好食盒挎在臂弯,又是不舍地碎语三言两句。
临走前想起什么,回首道:“对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