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连远在养心殿的皇帝都闻声赶来。众人见了皇帝,慌忙拜倒。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被烟熏得黧黑,看起来脏兮兮的。
很快,内务官就把情况大致勘察明白了——烟花爆竹堆放于墙角,可偏偏彩灯就挂在屋檐上。好巧不巧,一盏彩灯没有挂牢,风一吹,正落在那箱易爆物品上……
万幸的是,整个翠琅轩的人都聚在院子里吃饭,所以没人受伤。只有正房的墙面被炸穿了一个大洞,墙壁破损严重。
皇帝听着内务官的报告,越听越气恼:“胡闹!一个生辰而已,放什么烟花爆竹?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玄望舒刚想跪下认罚,一旁的林陶突然“哇”的一嗓子哭起来:“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想给母妃庆贺……呜哇呜哇呜哇……”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哭得委委屈屈满脸泪痕,连皇帝也没辙。他无奈地扶着额:“算了算了!人没受伤就行了!”
玄望舒心里暗暗惊叹:女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啊?
但是他心中明白,陶陶这样一闹,乍一看是免了罚,其实留下了隐患。
在宫内燃放爆竹,细究起来是有违宫规的。倘若连一点儿惩罚都没有,反倒容易被人揪住小辫子大做文章。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从皇帝这里领罚,免除后面的麻烦。
他拿定了主意,跪下来叩头:“父皇,这件事,儿臣亦有责任。师傅们明明教过的,鞭炮火药一类,万万不可跟灯火摆在一处,儿臣却疏忽大意,造成宫殿损毁,请父皇责罚!”
皇帝心里也正在琢磨,这样危险的事,若不罚一罚,恐怕熊孩子不长教训。
于是,他故意板起了脸,对玄望舒和林陶说:“你们两个,已经不是小孩了,怎的还这般淘气?朕罚你们,关禁闭十天,罚抄宫规二十遍!”
玄望舒和林陶连忙叩头领罚。
俩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在眼神交流中满是惊喜和得意:把房子炸穿了,才受这么一点罚?赚大了赚大了!
更赚的还在后头。
皇帝身边的宦官居然站出来,替他们问出了那个蓄谋已久的问题:“陛下,翠琅轩炸成了这样,怕是得好好修缮一番。这段时日,得委屈婕妤娘娘、四皇子和长乐郡主暂居别处。只是不知,哪一处宫殿合适呢?”
皇帝揉着脑袋想了半天:“哎对,含章殿是不是空着呢?朕记得就在那边不远?”
含章殿是距离翠琅轩最近的一处院落,已经有几年没有住人了,它的规模、格局、仪制,均与翠琅轩相近。
宦官立即恭维皇帝,说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妙。在维修期间,翠琅轩的人可以暂居含章殿。两座宫又离得不远,侍女们若要回翠琅轩取用东西,片刻就能走到。
于是,宫人们立刻着手打扫含章殿,又搬了一些的生活必需品过去。
当天晚上,翠琅轩就整体搬迁到了含章殿。
*
夜幕四合,这一顿飘荡着硫磺味儿的寿宴,终于落下帷幕。
含章殿的面积比翠琅轩更大,屋子更加宽敞些。但是差在厢房没有火道,寒冬时节,厢房的取暖有些不便。短处与长处两相抵消,含章殿和翠琅轩,在仪制上就处于同一级了。
而且,含章殿的布局与翠琅轩几乎一模一样,翠琅轩的人可以无缝衔接。林玉竹依然住正房,林陶继续住西厢,玄望舒照旧是东厢。
夜渐深,玄望舒躺在含章殿的新房间里,有些睡不着,默默地复盘起这次炸房行动来。
行动越是离谱,他就越是惊叹。
谁能想到,起初令人困扰的位份仪制问题,林陶竟然想到用一把火去解决?这个小兔子当真有几分机灵。她提出的方法看似胡闹,却成功绕过了那些固有的游戏规则。
另一边的正房里,林玉竹也在复盘这件事。
她和腊梅、银柳讨论刚才的爆炸,越聊越觉得不对劲。她想起不久前,林陶曾经建议她搬离翠琅轩,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未承想,今日居然天降一场爆炸!
这件事太过于凑巧,以至于林玉竹起了疑心。她对腊梅说:“去把郡主叫过来,悄悄地,别声张!”
不一刻,林陶就从西厢过来了。
林玉竹命人关起门,沉下脸色,故作严肃地说:“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宫里炸房子?”
林陶猛然被戳穿,登时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究竟是哪里露出马脚,扑通一声下跪认错。
这一下,林玉竹的脸色才是真的黑了:“还真是你炸的?!”
“呃……”林陶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林玉竹已经彻底凌乱了:“不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