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8. 坦白吧,青年!
安由亲身经历过战争,以一个无辜孩子的身份。
时至今日,她依稀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个艳阳天,她所在的平和村子突然被战火波及。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残骸,她的养父母包括村子里的人都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而她,当时刚刚告别了十岁的年纪,就独自一人开始逃亡生活。但不到十天,她就在逃离的过程中被轰然砸下的木梁和沙砾埋在了异乡的冰冷废墟之下。
她的身下,是几乎成河的血流。
当时,被埋在废墟下一天一夜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但她动不得也没力气,只能一直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定在沙土之下。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饥渴感逐渐支配了她,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一般的疼痛。再慢一些,她就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周遭都是血腥味,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
更让她抓狂的是,那种独自一人安静等待死亡的感觉,能逼尽每个人的求生欲望。
当时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开始下雨了,冰冷的雨水带走了她更多的体温。然而,可能是上天可怜她吧,竟然让她在自己都快要放弃生命之际还能留着一口气等到了救援。
那是神明一般温柔的声音:
“这里前些日子也被战火波及了吗?老师,这里竟然有梅树林,可惜不是冬天还没开呢。”
她混沌的意识因为这句在雨天里轻柔的话语而有了一瞬的清明,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那温和的女声再次道:“盛开的时候一定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偷摘呢。”
谁会偷摘梅花啊,那么无聊……
安由当时能够这样思考了的同时也终于找回了强烈的生存欲望。
她张开火烧一般的喉咙想要向那个路过的人呼喊求救,起初只是感受到声带的撕扯,但渐渐的,她能发出小兽一般不成文的□□了。
然而,始终没人来。毕竟,对方有可能因为没听到就离开了。
片刻后,她流着滚滚热泪近乎绝望地用尽力气发出最后一声叫喊来才终于放弃了。
但是,眼帘中骤然降下的一缕光线让她缓缓瞪大了眼——她视野上方的沙土被人拨开了,有一块木板也被人挪开了。透过那一方小天地,她看到眼帘中的天空是暗红加交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如同战争中那些残忍的人一剑一剑刺下的长刀。但是,一抹浅灰的纤细身影成为了那副荒芜景象中唯一的亮色:
“振作点!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那是个灰发灰眼的女孩,看上去大不了她多少,甚至纤瘦得很。但是当时,她在阴灰的苍穹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伞来救她的身影是那般高大安心,她那一脸急切的表情让安由再一次觉得自己被人渴望着活下去。
还有,她那朝她递来的手心,温暖到让人想要落泪:
“再坚持一下,活下去!不要死!”
“……嗯。”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此时,夜幕降临的当下,安由却呆愣地看见了记忆中的那抹身影突然在她面前缓缓跌坐在地咳血的脆弱模样。
铅灰长发的女子在翠绿的林间扶着树干捂嘴咳得背脊都弯了下去,那副只着单衣的纤细身躯在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即将散架的木偶。
安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焦急地用医疗忍术查看她的情况:“喂,桑、桑麻,你……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事情发生在她们离开了森林想要回小镇去的路上,她们的东西都还在那里,需要先回去。但是没想到的是,她们距离那里竟然挺远的,她们身上除了衣物外什么都没有,这两天连日兼程还得小心避开战争波及的地区别提多辛苦了。
但安由没想到先倒下的会是桑麻。记忆中,这个大她不少的女孩虽然纤细,但背脊在她眼中永远是那样直挺而令人安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永远会扬着令人安心的微笑温柔地说着没事,然后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但是此时她却紧蹙着眉咳得面无血色,似是连一句多余的安慰都挤不出来了。安由轻抚着她背脊的手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好像直不起腰。即使用医疗忍术也探不出什么病因来。
安由紧张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正烧得滚烫。
这是身为医生的她不曾遇到的情况,她惊慌了两分钟后抬眼环顾了眼周围茵绿的雨后树林,一个咬牙抬起桑麻的手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寻着前方走去。
安由很少背人,这种事情她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做,但她要尽快带发烧的桑麻到干燥温暖的地方去。这两天雨水不断,不久前她们都淋了雨,又因走了树林的路,所以身上的衣物总是半湿半冷的,很不舒服,再多待不生病就难怪了。
背着一个人对安由来说是一件辛苦的事,潮湿的泥路也不好走,她总是在拨开老高的草木时就差点将背上的人摔地上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