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姐和姐夫送去了山中木屋,她这才能心无挂碍得般应付来袭的刺客。
晚风轻拂,天空闪烁着稀疏的星子,村中偶然传来几声狗吠。十年前,他们蔺家五口人在乱世之中一路南逃才定居在这小山村中过上了平淡和睦的日子,但最终却是被自己假冒公主这一决定扰乱了平静的生活。
听得柴扉外小径上策马狂奔声,蔺阿宛撇头一看,村首的那棵大树下一匹金辔银鞍的白马飞驰而来,上面跨坐着一名青年男子,头戴红缨金盔兜鍪,身穿明光铠甲,背负白玉翎箭长弓。
不知是敌是友,阿宛烦叹了一声后,随即从靠椅上站起,一个闪身躲在东屋门板后,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
那男子勒马停在蔺家小院前,翻身下马,见柴扉半掩,地面血迹点点。似有警觉之意,他从乌木鞘之中拔出锃亮的剑刃,只听划拉一声银光一亮,随即推开柴扉而入。
院中榕树树影摇晃,门板缝隙之中,见他步步逼近东屋。
她屏气凝神,持剑待动。
吱呀一声,他推开木门踏进一步环视四周,就是这时候!
刃闪银光,空中微尘陡然散动,阿宛亮剑相向,哪知男子早已觉察,瞬间转身以剑相抵。
两剑相撞,一声脆响,阿宛觉得手上虎口一麻,不由朝后退了一步,背抵泥墙,这才意识到自己再退无可退。
念随心转,她眸子霎寒,持剑进攻,只见她剑影一晃似若游龙一般,剑尖直刺男子眉间。那男子步步后退却不慌不忙以剑抵挡她的攻势,问道:“蔺阿宛?”男子似有退让之意。
阿宛却是不答,全神倾注,身影一掠,剑势凌厉一步步将那男子逼退去了对面墙壁。意识到危险逼近,随即男子双手握剑挑着她的剑刃在空中画圈。
单手握剑的阿宛力有不逮,察觉自己随他的力量而兜着圈,她猛地抽剑而出,觑准时机直刺他肩臂。
他左肩一闪躲开剑势,右脚朝前一迈。
比剑斗招,生死一瞬。
她握剑的右臂猝不及防全然暴露于对方面前,只觉手腕一热,他捏紧自己手腕朝己方一拉,随即他右膝一顶,胸腔悍然一痛,剑已然被卸下在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男子遂扔掉手中剑刃,将她的身子紧紧抵着墙壁,双手被反剪背后。
男子无奈再次问道:“女郎可是蔺阿宛?”
“你是谁?”蔺阿宛咬紧牙关,浑身扭动试图从男子手中挣脱,彷如犹斗的困兽。
男子见她仍不回答,低语一声得罪,随即提足用鞋翘撩开她的裤脚,见到那枚蝴蝶胎记后才定了心。
他恭敬道:“某乃太子府中郎将周羡宁,特奉圣命与太子令率亲卫三百人前来迎阿宛姑娘回京。”由于皇帝还未正式昭布其身份,周羡宁并未喊其封号。
她的嘴角划过一道讥嘲,“扯谎也得编圆一点,我怎么不见那三百军士?”
周羡宁了然一笑,好似早已预料有此一问,“某的坐骑乃虞国唯二的千里良驹,故而先行一步,那三百军士明日傍晚便会抵达凤鸣山。”
“我凭什么信你?”
她话音刚落,周羡宁手一松,放开反剪着阿宛的手腕。
他向后退了一步,将剑鞘和箭筒的系带解下,皆扔在地面上。
阿宛看他举起双手,掌心向她,又原地转了一圈,对自己说道:“我身上没有武器了。”
随后他利落摘取红缨金盔兜鍪横夹于腋下,兜鍪后的面容隽秀昳丽,长眉如峰,高鼻如脊,眸子湛如星子,他挑唇轻笑,“我若想杀你,刚刚那一剑后你便已经横尸脚下了。”
“来。”他扯掉腰间的金令牌甩了过来。
蔺阿宛接住,令牌上写着他的身份官职,的确是太子府的中郎将。
“如何?这下你总是相信我了吧?”
屋外一声“阿宛姑娘!”
蔺阿宛侧头往外一撇,只听水桶坠落于地发出响声,凌空溅起的水花“啪”得一声直扑周羡宁的面部,空中水滴落下之际,三五衙役亮剑相向直刺周羡宁。
未待周羡宁反应,蔺阿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他的细甲臂衣往自己身侧一拽,衙役们的剑刃跑空深入黄土泥墙划出一片剑痕,霎时屋内黄灰弥漫。
“停下。”蔺阿宛对衙役们说道,“他来接我回京。”
周羡宁被泼成落汤鸡,人却仍旧谦和。他一把抹去面部的水珠,笑得遂心,“看来我已经取信于蔺姑娘。”
“非也,等明日你口中所说的三百军士到了,再亮明正身也不迟。”蔺阿宛捏了捏泛红的手腕,犟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