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姜曙微跟着走进一个房间,熟练地整理好裤腿,管理员蹲下从床边拉过来一条金属链子,将它固定在她左腿的脚踝和大腿处。
这是为了防止隔离的人变异成丧尸后破门而出,一个两个还好解决,数量一旦多了,这营地也会沦陷,因此大部分人都会表示理解,配合营地的管理。
管理员上好锁后把钥匙收好,道:“待会儿我带医生来给你处理伤口,你有什么需求就喊。晚上吃饭了吗?”
姜曙微心说这待遇跟刚来的时候还挺不一样的,想了想说:“还没吃。可以另外多给我一个碗吗?”
管理员没多问,点头答应。
医生倒是来的很快,是一个年轻男性,动作时拧着眉,清理好伤口后十分吝啬地撒了薄薄一层药粉,拆开一块医用纱布给姜曙微包伤口,又想把换下来的旧绷带拿走。
姜曙微忍不住出声:“这个绷带是我朋友的……”
医生这才给了她一个正眼,硬邦邦道:“你这绷带上沾了病毒,我拿回去要消毒处理的。”
姜曙微深知绷带对于出外勤来说是重要物资,未受伤的一只手按住绷带:“我保证拿回去会高温消毒。”
“……啧。”医生撇撇嘴,像是在鄙视姜曙微的抠搜行为,从自己医疗箱里取出一块差不多尺寸的干净绷带递给姜曙微,“交换,你不吃亏,行了吧?你手里这块我必须拿走消毒。”
姜曙微这才松开手,取过干净绷带收好,放两人离开,医生的背影看起来不大愉快。
屋内重新归于安静,姜曙微这才放松下来,她缓缓躺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手食指弯曲,用指关节打圈按摩太阳穴。
这样的隔离成了她难得能够放松的时间,姜曙微闭着眼睛打起了盹。
*
“……曙微?姜曙微?是你吧?”
姜曙微被声音吵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着了。她下意识看向窗户,她似乎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外面天色还没黑下来,只是逐渐暗淡。门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晚饭,旁边放着一个空的小铁碗,想来是自己睡着的时候管理员已经来过了。
她很快意识到声音来自隔壁。
“谁?”
“是我,傅才瑾。”
姜曙微一怔,傅才瑾?他们之前分别时没有约定在哪里见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这人是姜曙微隔壁部门的博士,是最早大家出逃时,队伍的主心骨。只是后来队伍由于对去向有分歧,一支完整的队伍直接散伙,傅才瑾也称自己有事要离开。
此后,姜曙微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她记得当初是乱了挺多天,手机信号才彻底消失的。而这期间她们跟一部分同事还保持了联系,只有傅才瑾,那一次离别好像人间蒸发,再也没有过音讯。
嚯。她们还以为他死了。
姜曙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有些词穷。她坐起身,要说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感觉都不适合问出口。比如“我们以为你死了”、“你当初要做的事做完了?”、“你怎么没回过消息?”之类,总感觉问了反而会陷入尴尬。
在她沉吟的片刻,傅才瑾似是会读心术一样:“当时我赶着去幼儿园接我小侄女,可惜没找到她。幼儿园乱成一团,我看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
姜曙微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定还活着”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虚伪和无力,绞尽脑汁半天只发出一个音节:“……啊。”
傅才瑾:“……我只能祈祷是有好心人把她接走了,我在附近也没看到穿着她衣服的小丧尸。”
“……嗯。”
“我还联系了我父母,他们当时在国外……嗯,也还活着。我……啊,对不起……”话已出口,傅才瑾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歉。
姜曙微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道歉,下意识摆手:“没关系,我不介意。”
当初,队伍决定散伙之后,他们找了个偏僻但安全的地方停下车分物资,许多人都趁这个机会给家里打电话,确认家人的安全。
姜曙微,也不例外。
不过她的两通电话都没能接通,一个是空号,另一个在响了几声后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那对夫妻离婚之后都怕被她赖上,两个人急哄哄地再次组建了新家庭,她打电话时也没抱什么期望,不过也正是那时候才陡然清醒地意识到,啊,原来父母亲情已经这么彻彻底底地跟自己无关了啊。
姜曙微活动活动手指,总觉得浑身有点燥热,身上不太舒服。这一次出勤,身上的汗出了又干,又出汗又干,现在这么一活动,身上的黏腻感让人有些难忍。
姜曙微突兀道:“傅博,傅博士,你多久没洗澡了?”
傅才瑾似乎是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猝不及防,沉默片刻后迟疑道:“是挺久没洗了。营地里能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