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快要军训,太阳就会不知疲倦地散发着光和热,根本看不见影子的知了也会在不知哪棵树上没完没了地放声大叫。
站在窗边,楚懿行可以看到树影在几乎觉察不到的热风中婆娑摇曳,破碎的光影在地上不断闪烁,光影里还站着一个明显耐心告罄的人。
她喝下一口早就不再冰的冰水,水瓶瓶身上的霜因为太热也化成了水。楚懿行嫌弃地蹭了蹭潮湿的手心,按下还在疯狂闪烁的来电显示,拿了防晒霜和一把小扇子才慢吞吞下了宿舍楼。
许嘉言看着被拒接的第六个电话,最后一点耐性消失濒临爆发之际,楚懿行的身影终于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女生宿舍门口。看着那张明显消瘦了许多的小脸儿,他满腔的火气一下子熄灭,除了在心里默念数遍“我是哥哥我要让她”之外,只剩下任劳任怨地撑伞过去恭迎大小姐。
楚懿行看着许嘉言撑着伞满脸杀气地走过来,像是咽了好几口脏话才终于平静开口:“这么热的天儿大小姐咱下回快点儿下楼或者好歹接个电话。”
楚懿行没回话,只挑剔地抬了抬眼,看看许嘉言撑着伞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肩膀,意思伞再过来点儿晒到她胳膊了。
显然,许嘉言懂了,但火气也压不住了。
楚懿行感觉许嘉言再多用点劲儿瞪她眼珠子说不定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好好一张脸目眦欲裂美感尽失,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缓解气氛。
缓解失败,许嘉言一把拍掉楚懿行的手,开始控诉自己的遭遇:“我给你打了六个电话!六个!你一个都没接!我是你哥不是你男朋友!用你装矜持不接电话拖会儿时间才下楼?我晒中暑了对你有什么好?啊?你就是要晚一点儿好歹接个电话跟我说一声,让我那么早搁你们楼下等半天!打击报复也不带这样的吧楚懿行,你知不知道这天儿分分钟让人中暑脱水不在话下,人家都放高温假就你准备放我鸽子让我……”
楚懿行看许嘉言这架势再不阻止怕是要没完没了了,赶紧出声打断:“我当了你快十八年姐姐你这就摇身一变准备教育我了?”
许嘉言立刻住嘴,不管是心虚多还是心疼多,作为实际上的双胞胎哥哥却当了快十八年的“双胞胎弟弟”,一个既得利益者对上本该是妹妹的楚懿行总归缺点儿底气。
但还是忍不住再嘀咕一句:“都知道了我是哥哥,我让着你你也适可而止心疼心疼我吧,我以前惹你生气了也会哄哄你的啊……”
好像长大了,所有的伤害都要因为年幼无知一个理由被原谅。当然楚懿行知道许嘉言以前更多是无心之过,甚至很多事情是被刻意诱导才做出的,而在不知道的地方许嘉言又为了自己打过不知多少次架,终究是和自己从一粒胚芽开始就在一起的人,是她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之一。
楚懿行拉住许嘉言短袖垂下的一角,轻轻扯了扯,好声好气地开口:“对不起嘉言,除了最后一次是我马上下楼才按掉的之外我真没有听见手机响,以后一定沐浴焚香郑重其事接听您的来电,姐姐给你拿了防晒霜,消消气儿今天我请客。”
说罢,把防晒霜塞进许嘉言裤兜,殷勤地拿着小扇子给许嘉言扇风,许嘉言一边嘴硬地继续嘟囔“我才是哥哥”,一边很受用地默默把伞又往楚懿行那边偏了偏,别说胳膊,就是楚懿行的一片儿衣角都严严实实藏在了伞下。
兄妹二人出了学校,抵达提前约好的餐厅,舒适的空调驱散了室外的热意,冷热之间许嘉言很是惬意地抖了抖领口,楚懿行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嘉言注意到她的动作,看看出风口,一把拽起楚懿行换到自己那边,重新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欲盖弥彰地解释:“我热死了,我要坐这边凉快。”
楚懿行很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看着菜单,轻飘飘应了声“随便你”。
炎热的天气总是能够抑制人的食欲,许嘉言看楚懿行有一搭没一搭吃了两口素菜,戳戳盘子看看窗外就是再不下筷,没好气地给她夹了一筷子柠檬鸡丝,“酸辣的,尝尝,夏天就该吃这么爽的,你瞅你那脸儿,白骨精似的,再不吃我真要以为你为情所困了。”
楚懿行实在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吃掉了许嘉言夹来的菜,随便嚼了几口咽下之后才说:“我要为情所困我高考数学能超常发挥?我现在能在这儿跟你吃饭?七情飞走天下我有我告诉你。”
许嘉言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想着最近越发没脸没皮的有些人,乐出了声,引得楚懿行怪异地看他一眼。
许嘉言满脸戏谑:“真不在乎?真一点儿都不在乎?凌越可就在隔壁诶,人家不是都不出国了专门蹲你。”
楚懿行耳根微微泛红,义正言辞地开口:“关我什么事,人家的未来人家爱怎么选怎么选,京城又不是只有这两所大学,谁知道到底为什么怎么就是蹲我了。”
许嘉言看着楚懿行不甚自然的表情,掩住嘴巴偷偷笑了笑,松开悄悄按下的录音键送出了刚才录下的一段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