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路明非咕嘟咕嘟灌着矿泉水，嘴里那股又麻又辣的味道这才被压下去不少，他把空瓶捏扁，嘴里一边打嗝一边朝不远处的垃圾桶做出投篮的经典动作。

“啪！”

瓶子掉在地上，他讪讪挠了挠头，往后看一眼，见姜望正站在一边看着路上的车流涌动，于是动作迅速地弯腰拾起瓶子塞进垃圾桶。

今天是他的生日，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做着卡塞尔的日常，答应帮婶婶出去买个新的马桶坐圈。

其实生日什么的对路明非无所谓。谁会记得？叔叔婶婶？别开玩笑了。爹娘？那是相当不靠谱。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的关心他路明非向着猥琐大叔的未来又前进了一步？

没有人一起庆祝的生日只是寻常的一天，这样的一天他已经过得很多了。

在收到姜望的短信之前他有点自暴自弃。

“你不能吃辣怎么还放这么多辣椒？”姜望一边笑一边在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路明非，她用手指点了点嘴唇，“这里还有辣椒油。”

路明非用纸巾在嘴上使劲一抹，洁白的纸巾染上油渍又被他随手塞进裤子口袋，听见姜望问他，心说那不是刚才收到礼物心里一激动就多倒了半瓶么！

“吃辣能当家！”他咧嘴一笑，配上开始红肿的嘴唇有点像滑稽的小丑。

“是么？听起来有点道理。”姜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刚刚蹲下去的路明非拽了起来，“车来了。”

一辆暗蓝色的保时捷Panamera缓缓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那张戴着巨大的墨镜的面无表情的脸，带着淡淡杀气。

“坐前边，”姜望给他打开车门，眨了眨眼，“今天你是老大。”

路明非“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坐在那张纯白色的真皮赛车级座椅上，扭头小心翼翼地看楚子航的脸色，老大？姜望说他今天是老大？路明非觉得自己幻听了。

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当狮心会会长的老大了？

姜望关上车门，坐到后排，这辆崭新的保时捷启动起来了，汇入滚滚车流。

“本部安排了一项任务。你是专员，我和姜望协助你，所以今天你是老大，不是玩笑。”

楚子航把一台iPad递给路明非，熟练地单手操纵方向盘。

路明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项以他为领导的任务？到底在什么任务里他能力出众能让楚子航和姜望协助他呢？除非是组队去德云社踢馆讲相声，他逗哏，楚子航捧哏，姜望在底下当鼓掌欢呼的观众......

他出神了一下，但是iPad上是卡塞尔学院自己研发的控件，直连诺玛，他的大名清清楚楚地挂在“专员”一栏里。

姜望摇下后排车窗，热风扑面而来，把车里她和路明非带来的火锅底料的味道带走，她看见驾驶座上的楚子航隔着墨镜盯了一下路明非的香肠嘴，又抬起头来，在车内后视镜里和她对上视线。

“这家店的火锅好吃么？”

“别的不说，肉的分量特别足！”路明非顺嘴一答，车里静了两秒。

姜望直视着镜子里的那双瞳孔深处的金色微光点了点头，提议道:“等下次师兄生日的时候我们也来这里吃饭吧？”

“对啊对啊，很好吃的！”路明非附和。

“好。”

楚子航线条流畅的下颌点了点，有点僵硬。

等他把视线重新放在前方时姜望又想起那个梦里的雨夜，少年的眼睛燃烧起来。

然后再不熄灭。

她摇摇头把这些情绪压下去，注视着窗外车辆疾驰的幻影，路边一群年轻人走在一起，嘻嘻哈哈，人群后面坠着一个孤独的影子。

姜望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看清了那影子的脸，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打湿了白色的棉布裙子，落在灼热的水泥地砖上，蒸出一缕淡淡的烟。

她的头压得低低的，像是要压断脖子。

陈雯雯？

走在那一大群人前面的是赵孟华，他正揽着柳淼淼的腰，被身边的小弟簇拥着，像是示威又像是故意给前女友难堪。

“师兄！等一下！”路明非摸索着降下车窗，翻着一对三白眼，遥遥瞪着赵孟华。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之后的茫然。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陈雯雯一行人已经模糊成了一个小黑点，路明非缩回座椅里，呆呆地蹲坐在上面。

Panamera猛然减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生生地在路中间站住了。

姜望伸手抵住前面的座椅，稳住因为惯性向前倾倒的身体，心说断舍离断舍离，当他推开卡塞尔的大门后就该明白以前的一切已经距离他很远很远了。

可路明非仍然会为了暗恋过的女孩一个遥遥的影子停下来。

楚子航推上倒挡，用力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