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她还是头一回产生想要主动认识朋友的想法。

“好，那我先走了，再见。”姜青抟落落大方地起身。

与人交际讲究点到即止，何况她现在满心只想回家，自然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

…

从车里下来，姜青抟站在十分具有年代气息的建业集团汇阳分部家属大院外。

二十年前，这里是让不少人都羡慕的铁饭碗分配住楼，但随着时代变迁、政策改变，嗅觉敏锐的人大多离开了建业集团，选择另觅出路。

贺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贺父在建业还未显露颓势的时候离开，下海经商，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好，成为许多人口中的贺总。贺钦因此从小到大吃穿用行，永远都是同龄人中最卓越的那一个。

姜家却是一个反面例子。

姜爸把建业当成了付出大半辈子心血的‘家’，陈旧收稳的性格让他错过数次机遇，直到现在，建业已经落得苟延残喘的局面，他却还是一个小主管，连工资都时常被拖欠。

姜青抟慢悠悠走进大院，这条路她走了十六年多，无比的熟悉，几乎连地上每块砖的破损都记得一清二楚。

居民楼里弥漫着一股混凝土的陈杂气味，楼道昏黄的灯光不够明亮，照得每一扇带锈铁门莫名阴森。

她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最终在402的房门前站定。

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姜青抟开门的动静咚咚作响，她皱了皱眉，推开里边的木门。

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隔出两室一厅、厕所、厨房和阳台。

映入眼帘的客厅十分逼仄，电视放着一档节目，但看电视的两个中年男女注意力已经不在上头。

女人连忙起身走过来，把客厅的灯打开，放轻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吗，晚上吃饭了没有，要不要热点东西吃？”

“书包没带回来吗？明天上课的书怎么办，待会儿给你拿个袋子装起来吧。”

妈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嗓门嘹亮，但对她说话时总能变得轻声细语。

姜青抟静静地看着她，想要看个仔细清楚。

妈妈的皮肤有些粗糙，眼皮略显松垮，加上皱纹让眼睛看起来比年轻时候小了很多。

沙发上的父亲板着一张脸，像是对这边毫不关注的样子。

微黑脸庞对着电视，突然沉声道：“你明天还要早起，不饿的话就去洗澡睡觉。”

“好。”姜青抟点点头，往房间走去，“你们也早点休息。”

她进了房间，没注意到父母两人互相惊讶对视的画面。

看着面积小得可怜的房间，姜青抟良久无言，最终呼出一口气。

这落差的确很大，刚融合的记忆还热乎着，前世自己住着大平层，俯瞰繁华地带的灯火通明，从窗前走到床边都得花个几秒。

而现在这个房间，恐怕连她前世一张床都摆不下。

姜青抟不甚在意地垂下眼，准备翻找出换洗的衣服，拿起睡衣的时候，旁边的裤子被翻动，掉出一张五十块钱。

现在这个时期，大多数人一个月的工资还在八百上下。

父亲和妈妈两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只有三千多，还要偿还各种外债。

记忆还未恢复前，‘姜青抟’担心晚上和宋雅礼他们一起出去玩需要花钱，于是去小卖部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五十块对于这个家庭而言，并不算少，差不多是一家三四天的生活费。

父亲只是多问了几句，敏感自卑的‘姜青抟’已经崩溃，话没说清楚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这张泛旧色的五十块钱，姜青抟陷入了沉默。

身后没关上的门被轻轻敲响，她扭头看去，妈妈站在门边没有进来。

妈妈注意到姜青抟手里捏着的钱，微胖脸庞神色有些复杂，她低声道：“你爸爸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么跟他那个性格一样硬梆梆，但是团团，他也不是说要怪你，只是怕你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

说着话，她也在观察姜青抟的表情。

不知怎的，女儿的性格从上学后，就变得越来越内向孤僻、胆小怯懦，成绩也一直很不好。

但两夫妻知道，这种事情怎么怪得了孩子。

是他们没能给孩子提供好的条件，前些年她又生了场病，家庭负担变得更重，还疏忽了对姜青抟的关心，孩子现在这样，他们一直都感到很自责、愧疚，却又对于不知怎么改善而感到无力。

“妈，当初我读明德，你们交了多少钱？”姜青抟忽然问道。

妈妈愣了愣，犹豫过后，轻声道：“没交多少，你大伯帮了忙的。”

姜青抟垂下眼，就算妈妈不说，她也知道。

当初为了能满足‘她’读明德的心愿，父母为了她和分数线只差了一点的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