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过折缇道与前面几道一样，需要去关所核验通关文契。如今一行人已然适应焉耆风土，应对守关等人员也自如起来，然而在折缇道还是遇到了一件意外之事。

出折缇道边城后两日，在一处小城镇，他们见到了两个人，二人口称是折缇道领主的仆人，奉领主之命在此等候各位贵客，恭请各位贵客前往折缇道首府，领主大人想见一见诸位尊贵的客人。

这是全然未预料之事。这种邀请其实不是什么坏事，但首要是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阮叔上前与二人寒暄，阿扎从旁协助。最终，阮叔回来禀告，他看过了对方带来的书信和徽记，对方也说得上来折缇道领主的身份信息，他觉得应没有作伪。

焉耆上下共分十八道，除中央诸道直属王室直管统领外，余下各道分属焉耆王室与各道领主，以及部落首领，有些偏远道县，甚至领主或首领的威望远高于王室。此番张昙入焉耆，虽为金精而来，如果能结识一些权势人物，也是好事。

因此张昙点了点头，一行人于是调转方向，随那等候的二人一同向折缇道首府而去。

折缇道首府是一座石头城。如同这一路所见的其他城镇一样。领主易木尔身形颇为高大强壮，头上裹着白色头巾，头巾正中是一颗硕大的闪闪发光的宝石，着一身丝绸长袍，行动间光华流转。

这次会见在易木尔的大宅之内。宅邸占地面积极大，仆从众多。张昙，何罗，阮叔三人穿过长长庭院，又经过几重厅堂，才见到了这位领主。这次会面，阿扎作为翻译随行。

这种会面亮明身份是必须的。寒暄之后，经过阿扎的翻译，易木尔才知张昙一行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普通商人，却是高昌国当今王子的舅家，而张昙更是主家。

易木尔之所以将张昙一行请过来，最初的判断不过是这应该是有些实力的商人，不然不会深入焉耆国内。请过来，认识结交，以后或许可以做成长久的合作。却未想到张昙竟是如此身份。

他当即更为热络，也更为小心。当得知张昙是为金精而来，要去都城与武家接洽时，心中当即调整了策略：不再提招徕之事，只做热情周到的款待，并极力邀请张昙一行在他家中住几日，“一路辛苦，诸位就当修整。我也真心想和各位交个朋友。”

盛情难却，张昙他们便应邀住了下来，三日之后才提出告辞。

易木尔对张昙一行如此快的离去非常不舍，并极力邀请他们返程时一定要再过来，又道自己九月底也要过都城做税费核缴，到时或可再度相见。张昙谢过领主这几日的盛情款待，答应他日若是返回一定会再来拜会。

主客皆言语殷殷，再三挽留感谢，才彼此行礼告辞。

从易木尔宅邸出来时，阮叔的行李又多了几分：这几日，易木尔府上的主管将折缇道的特产赠送了好些给阮叔。阮叔客套不过，都收下了。

出折缇道后的路程很顺利。只是越近内陆，越感觉天气干燥炎热。这一日日头最大之时，他们牵着马走进了一座高而深的城门，当他们置身在城门内的阴凉之中，看着门洞囊括的一方街景越来越近时，一种激动终于在长期日晒导致的疲软里挣扎了起来：

他们到了，他们终于走到了这趟旅程的终点，焉耆的都城哈尔达。

张昙一行人牵着马走在街道上。从城门到这里不过短短一段路，已足以让张昙感觉到哈尔达的都城气象。城池恢弘，占地极大，整个城市被一条水流急促的河流分成了南北两块。城内道路纵横，街巷通达，城内民居虽多为平屋顶，但城外的远山，城内远近耸立的高塔，以及建在城内最高处，层层屋顶在日光下闪烁发光的建筑群，那应该是宫城，这些远近交织，高低错落的景物，无一不宣示着这座都城当初建筑之时一定经过精密的设计和选择。

精密和恢弘，是一个国家最高权力的外在表达，是一个国家实力的直观呈现。

城内的居民也和他们这一路所见到的不一样。虽然也行动和缓，但哈尔达人的这种和缓里有一种特殊的沉静感。他们或许也面临生计的难题，但或许哈尔达人的难题，比他们生活在其他地区的同胞更好解一点罢。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看，忽然道旁跳过来好几个小孩，都笑着向他们说话。阿扎听了，翻译道原来这些孩子是替自家客店来招徕生意的。其中领头的孩子不过十余岁，他一面挤着其他小伙伴，一面大声笑着说话，又不时回头指点。这个孩子浑身轻盈，没有大人那种不自觉的沉重感，虽然是来招徕生意，也笑容满面，却没有丝毫谄媚之意。

这样的笑容让人心里喜欢。众人都笑，阮叔又问了几句，一行人便都随这孩子过去了。

后面的孩子一直跟到张昙他们走了好一时，才渐渐散去。

这孩子家的客店在一条街后。二层小楼，带前后院，看起来不算大，但是收拾得也和这孩子脸上的笑一样，干干净净。张昙看了一圈，微点了点头，阮叔和阿扎和迎出来的店主商议了几句，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