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
和鸣环珠翠这一番闹,确实缓解了她许多伤感。
船又在雾气中行进了几日,这日傍晚,雾气散了,天边腾升出万道彩霞,反照在水面上,浮光跃金,水连天,天接水,映得半边山河皆是红光,令人胸襟舒畅。
黛玉吃罢饭,正坐在船头消食,忽然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笛鸣,她细细听了一会儿,听出是《幽兰逢春》的曲音,这首曲子变调多,难为这人吹得这般好。
她偏过头,问身畔的雪雁道:“你去问问,是何人在吹笛?”
雪雁哎了一声,立即去了。
过了一会儿,笑着回来道:“是缀在我们船后的一艘小船,前几天遇上雾天,那船怕迷失道路,见我们的大船华贵稳健,便一直跟在后头,那船家倒还挺聪明的。”
“那船上载的人是谁?”
雪雁嘻嘻笑道:“说起这人,还与咱们家有一段缘分呢。”
黛玉不解,抬眸看她。
雪雁坐下来,细细解释道:“姑娘可还记得,前一阵子太太生病,老爷怕自己顾及不过来,就想给姑娘物色一个老师?”
“我记得,只是母亲忽然病重,接着又……这事便被搁了下来。”
雪雁点点头,道:“那人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又有一个别号叫雨村,湖州人氏,是今年春季的新科进士,原被选入外班去赴任,去了后却得罪了本地官员,被革除职务,革职后他也不见心慌,直接甩手去游览天下了。浪荡了大半年,正好那阵子在扬州,听闻咱们府上聘请老师,他便呈上了拜贴。”
她说着,口有些干,喝了口酽茶,继续道:“老爷本欲聘他,都给了定银,谁知太太病重,姑娘身体又不好,授课的事便耽误了下来。”
黛玉眨眨眼,问道:“那后来呢?”
雪雁理所当然道:“后来姑娘便和王爷定亲了呀,他一个落魄进士,哪里配的上给准王妃当老师?他似乎也知道这条门路走不通,便主动辞别了老爷,老爷当时事忙,不及相见,只教人给了他许多银两。”
黛玉抿唇笑道:“父亲他一向待人不薄。”
“那当然,”雪雁附和一句,又津津有味道:“姑娘不知,稀奇的事在后头呢。那贾雨村从咱们府里得了许多银子,没过两天,手里就又盘光净了。”
“这话怎么说?”
“你快说呀!”
鸣环和珠翠也听出了趣味,相继追问道。
雪雁笑道:“贾雨村花了大把钱,走通了门路,又去了府尹苏启光家当老师,苏家有一小姐,和姑娘一样,名字中带着一个玉字,叫做苏妙玉。那贾雨村在苏家待了没两天,那妙玉姑娘忽然出家了,他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鸣环摇头笑道:“这人就不是奔着当老师去的。”
珠翠心领神会的笑道:“哪有当人家府里老师,还自己掏光银子的?”
雪雁摆摆手,道:“你们别说,虽然贾云村当老师不成,可这门路还真让人家走通了。苏家把贾雨村荐给了金陵王家,王家又把他荐给了姑娘外祖母所在的京都贾家,贾家给金陵史家写信,保龄侯史鼐恰好任南京省知州,就让他补授了应天府府尹一职,这难道不是一飞冲天?”
黛玉瞥她一眼,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雪雁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道:“我是听府里的管事说的,像我们做丫头的,每天除了伺候姑娘,再无别事可做,就靠这些闲言碎语打发时间了。”
就此,略过贾雨村这个话题,又说起其他的来了。
黛玉一行人,走完了水路,又换走官道,一直走了大半个月的行程,真正入京时,隆冬已至,快要准备过年了。
到了京都地界,早有荣国府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等着了,黛玉上了轿子,进了城,自纱窗往外瞧了一瞧,京都之繁华,人烟之皋盛,自与别处不同。
因临近春节,行人皆是喜气洋洋的,路过的朱门大户外墙处的角落,几个裹棉袄的小孩正在放爆竹,火光点起,便急忙捂住耳朵躲的远远的,待“砰”的一声响,又立刻拍着小手,高兴的又蹦又跳。
黛玉见了,忽的又想起父母双亲,平添了一丝背井离乡的愁绪,两弯柳眉丝颦非颦,双目含露,斜倚在轿上,暗自出神。
正在这时,轿子忽然停了。
黛玉隔着帘子对外面说,“到了吗?”
鸣环将帘子掀起一角,笑说,“姑娘,该换轿了。”
黛玉往几步外探头一看,那里停着两队金甲佩刀侍卫,中间围着一正红金丝大软轿,一看就知是皇室接亲用的。
贾府来接的下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鸣环轻轻道:“姑娘,下轿吧。”
黛玉“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换了轿子。
此时距贾府尚有一段路程,来接的贾府管事觉得情况不对,不是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