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周氏一族通天通灵，但也自信固守，至今也未有人能真正成仙。

到他这一代，祖宗倒是显灵来指路，但偏偏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未来的君主斩于手中。

他又唤了几声“祖宗”，扳指里未有回应。

想了想，他将扳指收起来，装进木盒里，又像是不放心，他将木盒扔进了远处的石井中。

他自小学的便是治世之道，辅佐天道认定的君王，是他这一世的任务。

祖宗又如何？

他周家自来便是在赌，以天下为棋局，世人做棋子，赌日后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祖宗又如何，怎能轻易入他的棋局，乱他的棋子。

周亭定了定心神，手指还有些微微发抖，但明显松了口气。

*

谷柠找到赢鱼的时候，他正在一间破旧的瓦房上偷看。

“看什么呢？”她往赢鱼小脑袋上一拍，抬眼正好看到屋内的景象。

破旧的屋子里，一家人正在吃饭。

女主人吃着饭，听到外面有人喊，就匆匆放下碗出门去了。

男主人自顾自地将桌子上唯一的一盘肉倒进自己碗里拌着饭三下五除二全吃了。

坐在中间的孩子看了空空如也的盘子一眼，而后将自己碗中还未吃的一片菜叶子夹到女主人碗中。

也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女主人回来看到桌子的一幕，狠狠地将碗砸在桌子上。大声吼道：“谁给我夹的？”

孩子瞬间被吓得眼泪汪汪，指着自己。

“好的都吃掉，剩片烂菜叶倒是知道给我了。”女主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碗筷一齐丢进盆里。

那孩子咬着嘴唇，好半晌都没动。

谷柠看得清楚，原先他那碗里也不过就是一碗白饭和这片菜叶。

“他为什么不解释？”谷柠问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大概也没人愿意听吧。”赢鱼摆摆手，将屋顶上的瓦片合上。

那孩子走出房间，一遍又一遍地围着屋子转悠，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赢鱼站了起来。

“找你呀，我们得在人间待十年，问问你喜欢什么，我给你置办置办。”谷柠笑着去拉赢鱼的辫子，主打一个先斩后奏。

“你......”赢鱼说不出话，许久才又说道，“随你吧，怎么都比邽山好。”

“那是，我保证你在人间吃好喝好。”谷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说，“你不知道吧？我在人间可富贵，要啥有啥。”

“别看这种人间疾苦的故事了，没啥意思。”谷柠感受到他情绪低落，拉着他拐到另一个屋子上，揭开一块瓦片，说道，“来看点好的。”

同样是一家三口，这户人家确实不同于前一户人家。

许是饭点，也是在吃饭。

饭桌子一荤一素一汤。

荤菜是半肥的炒猪肉，素菜是炒青菜，汤是青菜汤，飘着少许油脂，应该是炒肉剩下的油煮出来的汤。

这户人家，夫妻俩都将肉菜往中间的孩子碗里夹。

男主人将汤倒在饭上，也是三下五除二就将饭吃完了。

“吃点肉啊，你要干活地只吃饭怎么行？”女主人嘴上是责怪的语气，手上却没停，将盘子里的肉夹到男主人已经放下的碗里。

男主人笑着说：“明天干的活不累，不吃肉也没事，给娃儿吃。”

他说着，端起碗将肉倒进孩子碗里。

谷柠将瓦片盖上，“啧”了一声。

没等她说什么，赢鱼又拉着她跳上另一户人家的屋顶。

这家比较特殊，一屋子就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小女孩。

也是在吃饭。

男子将饭喂到小姑娘口中，小心翼翼地问她：“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夹。”

“想跟爸爸一直待在一起，能不能不送我走。”小女孩饭都没咽下，眼泪汪汪地拉着男子袖摆。

这一幕太晃眼睛，谷柠闭上了眼，有些很久远的记忆悄然爬上心头。

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来过人间。

自她有记忆起，她原先是在凡间的。

也有一个男人，每天端着饭追着哄她吃。

他教他摸鱼、抓鸟、上山打老虎，将虎皮涂上五彩的颜色给她做冬衣。

那是冬天，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回忆起来，都觉得周身都是暖意。

那种感觉很奇妙，但她真的不在乎自己没有母亲。

她也从未幻想过母亲的样子，潜意识里，她不敢想，觉得害怕。

但越逃避的终究是来得越快，那青衣女人来接她的时候，男人跪在地上满是血泪。

他求她不要这么做，不要带走她，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