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冷风挤进半合的窗扇,发出“呜呜”声鸣,如被捏住脖子的小兽。
李元夕听得手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同时一个疑问涌上心头:大冷天的,汪嘉阳为何要开窗,还是在睡觉的时候,就不怕吹风伤寒么?
有疑必究,她问缩在一侧的小厮:“窗户是你家公子开的?”
小厮白着脸道:“我开的。我来看公子时,屋子里有股呛人气,怪闷的,我就开了扇缝,想透透气,后来见公子就……”
“呛人气,什么气?”李元夕又问。
“好像是,是百合香气。”小厮颤声道,“好像是,我不确定。”
这时汪昌杰冲进了房中,不管不顾地奔到榻前,“儿啊儿啊”地喊个不停。
王保长不敢上前,只得小声对李元夕道:“您看,这——”
李元夕回了个“不用管他”的眼神,继续发问。
“百合,汪公子不喜欢么?”说着,又环看了一遍室内,无有花朵,何来花香,也没有火盆,呛人气当不是碳火熏烟。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小厮肯定道。
李元夕点了点头,一个推测冒了出来,她走回榻侧,立在高几前,打开几上的铜制博山炉。炉中银叶上卧着颗黑粒。
“这是何香?汪公子今日休息时可用了?”李元夕放下炉盖,拿起剔红香盒。
“奇楠香。公子很喜欢,时时都要用。”小厮道。
“这香是哪里来的?”李元夕打开香盒,里面是一个指节大小的沉香木,她将其凑到鼻下,细细嗅闻,果然有百合香气。
“这——”小厮看了眼榻前的汪昌杰,没有回答。
“你要包庇凶手吗?”李元夕合上香盒,沉声道。
“是冠花楼的紫鸳姑娘给的,公子宝贝得不得了。”小厮低头道。
闻言,一直憋在旁的赵光忽然惊声道:“奇楠香,可是那一片万钱的奇楠香?”
“正是。这香甚是难得,有钱都不定能买到。”小厮连连点头。
“你家公子很阔嘛!”赵光酸道。
他刚说完,就见汪昌杰擦着泪从榻前起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汪家有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不会浪费一个子!”
“你什么意思?”赵光提高了声音。
“不就是要银子嘛,不见银子不干活,我汪某不吃这套。你们若敢怠工,我就去找胡推官告你们。”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汪昌杰的视线落在李元夕身上,如两把尖刀,似要在她身上剜几个洞。
李元夕不恼,只是道:“若我们捉到凶手,汪员外准备封多少银子呢?”
“你敢公然索·贿?”
“错!是赏格!命案比限得紧,没有厚赏,何来勇夫!你去问胡推官,赏格是不是苦主出!”
汪昌杰一愣,立即道:“你要多少?”
“一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赵光惊讶地望向李元夕,这也太多了,就算她敢要,对方也不会给啊。
谁知,汪昌杰竟然一口应承。这可比他孝敬胡推官的少太多了,他又不傻,真闹到胡面前,吃亏的还是他。
“先给二十两,剩下的等结案找齐。”
*
赵光目瞪口呆地走出汪宅,怀里抱着李元夕所要来的两封银子。
“去拜访胡推官吧。”李元夕把仵作箱递给他,“这个带回理刑厅。”
“你呢?”赵光愣声愣气道,冷风吹来,他打个寒噤,才回过神来,“你故意的。”
“别这么说,早晚都得给,我只是预支一下。路通告诉你了吧,年年都是二十两,不能再多了。”说完,李元夕就赶往冠花楼。
不过申时,尚未入夜,冠花楼却是人声鼎沸,脂香四溢。
生意这么好的?
李元夕想着走了进去,但刚进门,就定住了脚,因为太多人挡在前面。
“啪啪”之声从人群里传出。
李元夕听得出,是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她暗道不好,急急挤进人群,就见当中一条竹凳上,一个紫衫美人正在吃鞭。血水淌过凳脚,漫上水磨石地面,殷红一汪。
“住手!”李元夕喝道。
闻言,执鞭的肥壮男汉一怔,手里的鞭子停在半空,可当他看清开口的不过是个女人时,随即邪笑道:“母鸡打鸣,稀罕啊。”说着就要继续挥鞭。
李元夕不再废话,飞针掷出,男汉中针倒地。
她上前看那紫衫美人,果然是紫鸳,不知吃了多少鞭,已晕了过去。
“你们妈妈呢,找她过来!”李元夕抬头冲围观的莺黄柳绿杏粉道。
“这不关妈妈的事。”一个黄衫美人小声道。
“去备车,我要送她去医馆。”李元夕又道。
回答她的是个男声:“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