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依
“三小姐,不是老奴说您,这妾室的丧礼规格就是如此,大兴操办那是不吉利的。”老嬷嬷皱着眉头,说话时藏在袖口里的双手不停的在揉搓。
旁边的小厮们还在厢房挂上黑绫,低头疾步不曾停留,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似的。
“你这老货,胡咧咧什么!我们夫人是老爷的平妻,怎么就按照妾室的规格走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身着白色丧服的丫鬟眼圈红肿满脸怒容。
转头看向自家小姐不禁由怒转忧。
“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清月,姑娘!”清月担忧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女心急如焚。
少女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仿若出水芙蓉,身量还小气势却不弱,一身孝衣穿的一丝不苟,头上白色的绢花轻微的颤抖,眼底泛红,一眼就能看出是哭过的。
“清月,莫要争执,胡嬷嬷,我只问一句,这是大夫人的意思还是爹爹的意思?”李知予面无悲恸也无恼怒,仿若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
老嬷嬷用余光看了眼李知予立即低下头,心头百转千回,三小姐是府里正经主子,那是在族谱上有名有姓的,奴婢对上主子哪有对错?
可是大夫人的吩咐不能不听,老爷出差在外,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姐可不能算是能做主的主子。
心下一定,话就从嘴巴顺了出来。
“哎呦喂,三小姐,您说我们做下人的,不管夫人还是老爷,那都是主子,只有听话的份,哪有质疑的道理?”胡嬷嬷脸上带着鄙夷,手上的帕子蹭了蹭鼻头。
这于夫人没有儿子傍身,就连摔盆烧纸都得是旁枝孩子做,厢房本就不大,烧了纸钱更是显着房间晦暗,空气中弥漫的纸灰味呛的人难受。
“你·······”清月气的浑身颤抖,手指恨不得撕烂胡嬷嬷的嘴脸,还要与她争辩一番,却听李知予道“清月,送客!”
清月立即转身,恨恨的跺了跺脚,“老货,还不滚!”拿起戳在墙边的苕帚使劲的扫着地砖上的尘土,专门扫到胡嬷嬷的脸上。
“哎呦,咳咳咳,不知好歹的贱蹄子!”
胡嬷嬷捂着脸提起裙摆往院外跑去,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还被青石板绊了一跤,坐在地上疼的直叫唤。
“呸。老不死的东西!”清月看见胡嬷嬷摔了心里犹不解恨,转身进了小厨房端了盆水,扬手泼在胡嬷嬷身上。也不管她如何喊骂,关了院门将门栓插上。
回过头来左寻右找也不见自家姑娘的影子,清月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见墙角歪坐着嗑瓜子的老婆子心里一阵恼火,平日夫人小姐便指使不动这些混日子的,今日夫人大丧,竟还有心思在这里磕劳什子瓜子。
清月着急找姑娘,也没空管她,一边转一边想想自己还漏了哪里没寻。
小厨房,夫人房间,姑娘闺房,官房也去了,这到底去哪了?
佛堂!
对,后院那间偏僻的佛堂还没去,平日都是夫人去,姑娘不信这些个,很少踏足,许是今日思念夫人,便去了佛堂。
清月顾不上许多,撩起裙子飞快的向后院跑去,刚刚入秋,树叶子却好像泄了气儿一样枯黄卷曲,纷纷从枝头落下来,挡了视线。
气喘如牛的跑到了后院,果然看见自家姑娘跪在佛像面前,消瘦的脊背都有些撑不起衣服来了。
夫人的病来的蹊跷,不信大夫人请来的大夫,差了小厮从城南请来的,也说是发了急病,连着两个大夫的批语一模一样,那也没什么好疑惑的了,可能夫人就是命不好呢。
心头一涩,眼圈便又红了起来,命不好便不好,但这身份上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夫人是平妻,可不是妾!
清月走到佛像面前,看着眼前的佛陀慈眉善目,笑眯眯的一脸,不禁有些怨恨,夫人成日供奉于你,也不见你分给夫人小姐丁点慈悲,欺压人的恶毒婆娘还在东院听她的折子戏呢。
“姑娘,您别气,咱们这便与大夫人去理论,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妻,怎么能跟妾室一样,等老爷回来了,定要告她一状!”清月愤愤不已。
沉默了良久,也不见姑娘回答,清月觉得小姐是不是昏过去了。跪起身想看看姑娘的脸色,就听到姑娘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别去,这府上谁做的了主你还不明白么?不过是让阿娘走的更不安心而已。”李知予袖口中的手死死的攥紧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