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烟灰色

迟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跟别人有眼神交流。

与裴暮城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脸由惨白到“欻”地爆红。

她身子僵直，一动不敢动，眼珠子骨碌碌四处转着，怕惹怒他。

裴暮城眉头紧锁，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低声道：“舒服吧？干脆一直坐到下车算了。”

迟卿也想走啊，可是从脚尖开始的抽痛让她动弹不得。

“帮，帮我，脚抽筋了！”

裴暮城举着双手，手足无措，“抽筋了？！怎么帮？哪条腿？”

“右边！”迟卿小脸狰狞。

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从何帮起，不可能帮她捏腿捶腿吧！

裴暮城认命地倒下靠着座椅，带着些摆烂和不想纠缠的情绪，随便了吧，想坐就坐吧。

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漫不经心地拉下卫衣帽子。

露出一头肆意张扬的烟灰色头发肆。

阳光从车窗玻璃透进来，将裴暮城冷白的肌肤和头发蒙上一层温柔的滤镜。他的五官非常深邃，轮廓线条俊朗分明，眉宇之间却有着浓烈的厌烦与无奈。

迟卿的心跳漏掉了一拍，沉迷于裴暮城赏心悦目的五官和发色，一时忘记了现在的窘迫。

终于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从腿上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

而后，又一连道了好几声对不起，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

车子平稳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裴暮城想睡一会，可旁边的人总是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

迟卿正摆弄着一条小太阳项链和一张蓝色卡片，卡片上“致最好的的朋友迟卿”几个字尤为醒目。

裴暮城“噗”地一声轻笑出来，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老土的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旁的嘲笑，转过身，他慵懒地抬起眼皮，一双琥珀色眼眸定定地盯着她看。

他的眼瞳，好像两颗琥珀核桃。

看见迟卿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裴暮城忍不住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没有。”她无比真挚，连连摇头。

“我——服了，表情倒也不必如此真诚。”

不跟奇葩计较。

已经说完话了，可裴暮城的目光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迟卿双颊逐渐变得绯红，恨恨地先躲开他的视线，手中紧紧攥着那条项链和蓝色卡片，闭上双眼，思绪繁多。

从玉谷市考到禾阳一中，她用尽了所有力气。今日提着行李坐在车上，终于有了考上禾阳一中的实感。

没多久，忽而裴暮城觉得肩头一沉，淡淡的果香味直钻鼻腔。

他还没睡着，迟卿倒是靠着他睡得香甜。

“喂。”

裴暮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脑袋往窗户那边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咚—”地一声，迟卿揉着脑袋醒了。

他冷声道：“睡觉不要靠着我，不然把你丢下车去。”

“我靠着你睡着了吗？对不起对不起。”迟卿涨红着脸道歉，用余光看见他蹙起的眉头，悄悄地挪动屁股离他远点、再远点。

一切恢复平静，只听见车子行驶的声音，二人接连睡了过去。

迟卿梦到自己挑了一担大石头，肩膀沉重不已。

将要到站，司机师傅大喊，“就要到站了啊！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裴暮城惊醒，起来发现自己居然靠着她睡着了！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才还说不准别人靠着自己，现在反倒是自己靠着别人。

伸手在行李架上拿包，目光却被迟卿睡觉的姿势吸引。

她的头几乎呈九十度靠在自己的肩上，难受的姿势使她呼吸不畅，然后发出了两声猪叫。

“嗯！”

她轻哼，身子颤抖一下，头猛地点地。

裴暮城急忙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粉粉嫩嫩的皮肤是柔软又滑腻的触感。

他指尖燥热，慌忙撤回手，蹭蹭衣角，想要把刚才那陌生的感觉从脑海里蹭掉。

车子停稳，裴暮城第一个下了车。

司机师傅又嚎了一嗓子，迟卿这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旁已空空如也。

-

出站，她给小姑迟萤打了电话。

迟萤在禾阳市工作，未来这高中三年迟卿会一直跟她住。

电话接通，耳边就传来迟萤惊天地的嚎叫声。

“安安！你不是明天才到禾阳来吗？！”

迟萤临时被安排出差，前脚才刚在其他市落地，后脚她亲爱的小侄女就给她打了电话。

迟卿倒也不觉得稀奇，早就见怪不怪了，迟萤的记性简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