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眼中对人命的蔑视太过明显,这话又说得理所当然,刘县令俨然有了和那张家夫妇一样的感觉,猛地觉得通体生寒,仿佛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初一她爹好半天说不出话,末了等缓过神来,才终于干笑两声,道:“你这说得是什么疯话?看来方才说你不急是误会你了,我看你是急糊涂了!”
刘县令给他递台阶下,李项却根本不接他的茬,瞥他一眼并不吭声。
这下刘肖觉得更加尴尬了,怎么也想不通他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哪来的这么大气势?
刘县令只当初一她爹是急疯了心,好言宽慰道:“你也别太心急了,这事就算要定罪,怎么也得等一阵子。近来陛下对校阅的事催得紧,各州府都忙着这事,那王同知再想假公济私也得以陛下为先不是?”
李项又看他一眼,抱着刀清清楚楚说了一句:“我不急。”
“你急也没用啊!”
刘肖一瞪眼,摆明了就是一副死认定初一她爹失心疯了的态度,继续念念叨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你放心,我早已吩咐了身边两个信得过的好好照看那丫头,只要她还在太平县衙大牢里,老夫保证她待得舒舒服服,绝不会有一点事...”
他到底有些上了年纪,说起话来就絮叨个没完。
初一她爹本不愿多搭理他。
他原本就对这些当官的没什么好感,有丫头在时,他还勉强愿给这老头几分颜面。
这下闺女不分青红皂白就被关了起来,他装都不想再装,就差开门赶人走了。
可一听他说特意交代过会关照初一,李项一直铁青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终于肯抬起头来正眼看刘肖。
借着他拿来的灯笼下的微弱光亮,只见这老大人衣裳穿得乱七八糟,脚上只蹬着一只鞋,平日里本就蓬头垢面的他此时更是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活像个老疯子。
他明显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关切初一,老脸略显憔悴,眉眼间还带着些难以抑制的焦躁。
李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提着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刘县令虽然一直说着话,但却一直提防着李项。
见他突然起身,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以为他要揍自己,一只手捂着脑袋大叫道:“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老夫堂堂朝廷命官,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挥着另一只手,却半天都没听到动静。
小心地抬头一看,见初一她爹放下了刀,回身走到了门前,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屋。
“怎...怎么了?”
刘肖这才明白他根本没有要针对自己的意思,于是厚着脸皮顺势放下手,假装若无其事,好像方才只是在打蚊子一般。
李项收起了周身那股凛冽的杀气,又恢复了平日敦厚的样子,温言道:“大人难得来家中做客,总要备些茶水招待。”
刘县令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于夸张胆小,此时还有些下不来台,本还想在这继续装一会儿。
可一听他说要泡茶,对于这事他可与初一有同样的阴影,坚决不愿再喝得像个水桶似的。
他敛起身子背着手严词拒绝:“喝茶就不必了,老夫骨血里天生带着几分豪迈,平日还是素爱饮酒。只觉得那茶水一杯一杯的,甚是寡淡。”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推脱,却没想到李项听了他的话,眼前忽然一亮:“哦?原来大人也这样想?”
“...啥?”
刘肖一愣,心里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听此时李项的语气明显热络了许多,朗声说道:“正好我这里有陈酿的烧刀子,一等一的烈酒。平日我舍不得喝,没有同好相陪,一人独饮也甚是无趣。此时正好心烦,愁绪难解,不如我与大人同饮几杯如何?”
李项说完,不等刘肖应和,便兴冲冲地取酒去了。
刘县令苦着脸,直觉自己好似又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没法子,还得甘之如饴地掉下去。
这边二人喝起了酒暂且不提,那边屠苏得了差役的口信,又听他三言两语把初一的事解释了一个大概,当即不管不顾快马加鞭去了李家。
等他到了李家小院,刘县令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正抱着院里的一棵大树倾诉衷肠。
只剩下李项坐在石桌前独饮。
屠苏当然认得刘县令,顺势也就猜出此刻眼前还清醒的这一位就是初一她爹,主动问候了一声:“见过李伯父。”
李项没见过屠苏,可瞧他身披着甲胄来不及脱,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初一口中那个屡屡称颂不已的小将军。
他对着屠苏举起手中的酒壶:“喝吗?”
屠苏摇了摇头:“军令不许饮酒。”
李项嗤笑了一声:“没意思。”
随后也不乐意再去理他,自己端起酒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