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江州码头，和他们来时那日一般，人流如织，忙碌依旧。

今日是冬月最后一天，不少返乡之人和亲朋告别，踏上归家路途。

柳三春和杜征站在偏僻一隅，听男人絮絮叨叨叮嘱：“钱要放好，这次不能送你回去，实在对不住，到时我们灵川再见，路上遇到陌上人……不要搭话，我已经同咱们那位老乡说好，她会照看你的。”

尤峰铺子里有一潼安人士，这次也要归家，正好能和柳三春作伴，对方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妇，杜征这才同意。

主要是他这个月告假次数太多，去见上级的时候，对方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于秀才家的那份留底也已放在柳三春的包袱中，得亏对方做事仔细，当初县衙没有收取的部分资料，他都没有丢弃，这才在陈年老物中翻找出来。

事事皆如意，倒多了分不真实感。

柳三春也不管杜征说什么，点头便是，眼见男人的神情越发落寞，忍着一丝羞涩安抚道：“放心吧，还有一旬就能见到了，到时你陪我一起去灵川。”

即使这么说，可她还没走，杜征已经开始想她了。

但他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性子，只能将自己的不舍暗暗压在心中，想着等他们搬来江州，就能日日都见到了！

这样一想，忍不住后悔，以前在潼安时明明天天都能看见，他却浪费了大好时光。

幸亏他们没有错过。

柳三春也有要嘱咐的，“丁大婶那里你抽空便过去，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笑着摇头，“算了，有人可是极为上心，想必也耽搁不了什么。”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一副想笑又苦恼的表情。郭子可不是上心极了，几乎一天两三趟地往丁大婶母女那里跑，打猎也更努力，几乎每隔一两日都能猎着些小东西，全都送过去不说，自己一点不留。

要不是丁大婶发现他为此饿着肚子，还不知要硬撑多久。

柳三春语气中带上感慨，“只要郭子真心对小妮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郭子无父无母，人长得也瘦瘦小小，但心地善良，宁愿自己饿着都要让小妮吃好，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杜征：“我看丁大婶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等小妮身体彻底痊愈后，说不准还有一场婚事。”

这一场，自然就是他们了。

话音落下，两人脸上皆是淡淡的喜悦与羞涩。

直到同乡在远处哟喝。

“那我先走了。”

“嗯。”

柳三春就这样缓缓走出杜征的视线，这一次，她回了三次头。

杜征忽然跑起来，在她上船的最后一刻，将她拉入自己怀里，紧紧抱她入怀。

柳三春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轻轻回抱过去，这一刻，旁人的眼光也没那么重要了。

登船后，她还能看到对方远远矗立的身影，像笔直的塔，一直坚定地守候着她。

同乡的老妇面带揶揄，却是善意地调侃：“小娘子同夫君感情真好，有孩子了吗？”

这一次，柳三春没有否认，“我们明春才办酒，大娘有空的话也来喝一杯。”

老妇人显然没想到他们还未成亲，看她面相，以为自己提到什么不该提的事。

“没事的大娘，我俩成亲晚。”

看她一副坦荡又喜气盈盈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两人一路作伴，倒也不显得寂寞。

天气太冷，柳三春和大娘回了船舱，虽然窄小些，但胜在暖和。

旅途的人，大半不是吃喝打盹，就是聊各处八卦。

一位坐在她们身旁不远处的大叔吹了半路的牛，旁边的人给面子，他便越讲越兴起，听口气，也是回潼安的。

柳三春本没太注意到对方，但大叔上一个话题落下，忽然提起另一件八卦，“你们知道吗？前几日运河上捞出一具尸体。”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的，运河上哪日不得捞出几个死人，但大叔下一句话，却让柳三春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见过这人，以前是江州码头的常客，我还给他卸过货呢，人长得挺和善，不知怎么得罪了人，竟被杀害之后抛入了运河。老周，你也见过他，就那位姓方的大商人，你还记得不？”

被他指名的汉子思索片刻，也想起来，“啊，他死了吗？我记得他身边跟着个又高又壮的仆人，身手了得，怎会无缘无故死了呢？”

大叔摇头，唏嘘道：“像他们这种人，怕是得罪不少人，万一人家□□，也不是没可能。”

众人就“人死了钱没花了”及“人活着却没有钱花”展开探讨，显然并不是真的关心“姓方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三春忽而想起与风山上时，杜征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难不成——

接着她飞快晃晃脑袋，将这个猜想晃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