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有时候秦妄会觉得，自己前半段人生就如同一场梦。

虚无缥缈，镜花水月。

他试图伸手去触碰，去捕捉。

留下来的是一片片泡影，一场场虚妄。

痛苦的，悲哀的，绝望的嘶吼声无时无刻不将他包裹。

这场噩梦，却还是结束了。

有天秦妄回到家，发现母亲没有在厨房，家里很冷清，没有人烟气。

“妈，妈？”

知道秦妄进到卧室，听到角落处的嘤咛。

“妈？”

“啊————————！”

洛丹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抱着头，眼神涣散。

“妈！是我！妈！”

“别过来！别过来！去死！贱人！”

秦妄冲过去，抱住那个不堪一击的女人，她蓬头垢面，隐约有些血腥气，秦妄知道她又被那个人打了。

洛丹丹意识不清，在他耳边尖叫，指甲狠狠划拉着他的皮肤。

“妈，别怕，是我，是我。”

在多年的暴力和隐忍下，洛丹丹疯了。

那个温婉大方，温柔软声的母亲，疯了。

秦征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她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字。

他好像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又好像不是。

但是无论如何，洛丹丹疯了，对于他说是好事。

他得到了一大笔财产。

秦妄带着疯癫的母亲离开了。

他终于带她走了。

可是她已经体会不到幸福了。

秦妄辍了学，开始去外面打工，那时候，他才初二。

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打拼，回到家哄着母亲睡觉。

如果遇上洛丹丹发疯，他会睡得更晚一些。

因为洛丹丹会砸东西，会打他，胡言乱语，直到深夜哭累了，才会沉沉睡去。

起初秦妄疲惫至极，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逐渐变得麻木，每天像个定向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洛丹丹有时候还是清醒的，她还是那样温柔，憔悴的面庞上挂着怜爱的笑容。

“小妄啊，过来，妈妈给你炒了蛋炒饭。”

秦妄每次都会眼红，哽咽着说：

“来了，妈。”

秦妄记得那天是母亲清醒得最久的一次。

她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却还是笑着看着秦妄，看看自己的孩子，最近过得好不好。

“小妄啊，瘦了。”

秦妄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指腹揉着她关节处的褶皱，似乎想要把她的皱纹抹平，消杀掉岁月的痕迹。

“小妄，妈知道，你很辛苦，是妈对不住你...”

“没有的妈，您好好休息，都会过去的。”

“小妄，在外面打工总是很累的，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可以继续读书，不要被人瞧不起。”

“妈...”

“小妄。”洛丹丹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擦去他脸上的泪，“不哭，妈妈在，妈妈在...”

“小妄，如果再来一次...”

“妈，如果再来一次，别遇见他，别嫁给他...”

“不，小妄。”洛丹丹拍了拍他的手，“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嫁给他。”

“为什么？妈？为什么？他那样对你！为什么...”

洛丹丹笑了笑，满眼都装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你呀，你是一个好孩子，妈妈很爱你，真的。”

秦妄愣住，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手背上。

“再来一次，妈妈可不会这么胆小啦...

“我要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她说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坚定异常。

秦妄将头埋在她腰间，脸侧与她干燥的手背相贴。

“这样就可以，保护我的小妄...

“让我的小妄，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孩子...”

秦妄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她走了，他知道。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走了。

洛丹丹的手背是最后一处温度消散的地方。

秦妄把洛丹丹留给他的钱和他攒下来的钱给她办了葬礼，让她风风光光地走了。

没钱交房租，他被房东赶了出去，母亲的东西被房东随手扔在大街上。

秦妄记得，那是雨天。

母亲的东西在大雨里冲刷了一边，连母亲身上的味道也被洗的一干二净。

洛丹丹就这样走了，老天爷什么都没留给他。

他成了浪荡街头的孤儿。

尽管他还有个爸。

后来他抢劫过一次，就是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