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回千秋殿

突然被搜刮出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的罪名。整个国公府一夜之间被下旨灭门，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最后，一把火把国公府烧了个干干净净。

千古忠贞之家，顷刻之间被冠上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名头。老天无眼，竟是忠良之徒枉受唾骂，而让真正的奸佞小人逍遥法外，祸国殃民。

那一夜她站在高高的宫楼上，被迫看着远处变成一点火星的国公府却无能为力。是，她只能看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哪里不想救人？可是她手无寸铁之力，要保全自己的命都尚且困难，要她救下整个国公府，未免太过荒唐。

她拿着两个酒杯，倒上满满当当的酒，是昔日她和陆云凝最爱喝的梅子酒。

冷风呼啸，她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云凝，一路平安。”她说完，抬起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将另一杯酒洒下城楼。

有人拍了拍她，她眼前的情景这才烟消云散开，从那样悲壮的场景忽然回过神来，姜璟还有些反应过来。她看着面前的人，倒是徒生几分庆幸之情。

如今陆云凝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她不用因为国公府的灭门之事而心怀愧疚，陆云凝也不用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香消玉损。

姜璟不由得一笑。

陆云凝当即奇怪道:“你……你笑什么？我在担心你，你反而笑成这样？”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该不会被陛下骂傻了吧？”她喃喃道。

“是啊，”姜璟嗔怪她，“傻了。”

“啊？”陆云凝只当自己没听清楚。

姜璟却没有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道:“年前你在还昭楼树下存的那坛子梅子酒，应当是好了的吧？”

“好了呀！”陆云凝一提到这个，瞬间就激动起来，方才质问姜璟的事情被忘得一干二净，“我昨日本就想叫你去喝，谁知你竟然不来学堂，可担心死我了。皇宫之中，我除了千秋殿哪也不能去，只能等你到今日了。”

姜璟提议:“我昨日确有要事在身，不如……今夜？”

“今夜？今夜恐怕不行，”陆云凝摇摇头，“我兄长快要入朝了，明日家里会请很多人来做法事。今夜我若是乱跑，我娘绝对会把我的腿打断。”

“你兄长？”

姜璟记得，陆云凝的兄长，自然也就是陆国公府的嫡子，陆甄明了。据说那是个样貌俊美绝伦的风流少年，常常一袭红衣出没，为人极其放荡潇洒，在京都城可是到处招花引蝶，惹得不少姑娘芳心暗许，最后笑着告诉人家都是开玩笑的。

这样的人居然要入仕。旁人或许会觉得可笑荒唐，但是姜璟不会。

先前陆国公府覆灭之时，是他一人挡在国公府门前，死死挡住门口不让旁人进去。他虽然生性风流浪荡，但是在真正的时刻，就是一个真正的国公府支柱。

不过……

陆甄明之前虽然也入仕了，不过只是个闲职，未曾有过这样的阵仗。如今看来，陆国公府倒是要做的隆重。也不知这次陆甄明会被赐个什么样的官职。

姜璟心中忽然浮现起一个奇异的想法。

或许……

她忽然道:“到了那日，或许人会很多吧。”

“自然是了，”陆云凝微微叹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姜璟冷笑，陆国公府会不会真的出乱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或许明日结束之后，陆大少爷的心思可就要出乱子了。

她们说着，忽然有人走进了殿门。

是太傅阮叶。

壹朝学子皆学六艺，所以姜璟他们便有六位太傅。这阮叶便是教导他们“礼”的太傅，他原是翰林院二品学士，后来经由国师提拔，一跃成为千秋殿的太傅。

他教书平淡毫无趣味，每回上课都会有不少人心思别处。

姜璟也不例外。

只是今日奇怪的是，今日每每阮叶抬头的时候，姜璟的目光似乎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即又立刻移开，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阮叶忍了一堂课，下学之后便匆匆离开。

姜璟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浮现起一丝嘲讽。

阮太傅，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玉芙宫里，同样有人在议论陆国公府明日的事。

长相艳丽的女人坐在宫殿的主位上，她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捏着茶盖，正小口小口地吹着，热茶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却不是赤兰茶。

她有些烦闷地将茶杯搁在桌上。

在客席上，坐着一个穿着打扮都和殿里的人丝毫不同的人。她额间画着奇怪的图案，脖子上戴着不同样式的彩色的石头和晶石。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手上还拿着一根权杖。

这是清乐掌仪，专门为达官贵族做法事的女人。

发觉周静姝今日的怒气，她不免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