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终(1)

十月的天，虽然不是最冷，却也是寒风凛冽，叫人难以忍受。

正值初冬时节，壹国刚刚开始下雪。整个京都处处都被白雪覆盖着。

壹国皇宫里里外外都挂着红色的绸缎，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宫人，今天似乎要发生一件大喜事。

夹杂着丝丝点点白雪的风刮进某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几粒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光滑的檀木地，不久后便融化了。

穿着红色喜服的少女坐在床边，她的肩头上绣着七彩的鸳鸯图案，裙摆上则是金色羽毛的凤凰，凤凰姿态优雅，却不及穿着喜服的少女仪容姿态来得尊贵。

这女子刚过桃李年华，她肌肤似雪，红唇似血。

只是明明这样明艳动人的妆容，却粉饰着如同无水枯井一般的双眸，即便她妆容再精致妩媚，却也看起来毫无生气，犹如垂死的人。

忽然，被软红装饰着的殿门被推开，一排排的宫女走了进来，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琳琅满目，好不风光。

她们朝着床边的少女行了一礼，床上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动静。

那些宫女分成两边，为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一个身着莲青色羽烟散花织裙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满头戴着价值不菲珠翠流苏簪，细腰如杨柳不经一握，嘴角勾起，笑得如二月春风，明媚不掩。

她走到红裙少女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用那清铃般的声音道:“妾身来给公主殿下贺喜。今日是殿下的大喜事，妾身特地备了许多礼物，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姜璟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无力地抬起眼，毫无波澜地回应:“贵妃有心了。只是本宫身子未好，就不起身谢礼了。”

这话说得真是极为可笑。

她作为高贵的嫡公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一个妃嫔行礼，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众人，竟无一人感到奇怪。

众所周知，当今后宫，贵妃一人独大。

曾经的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宠妃的时候，看着并无野心，安分抚养她的两个孩子，三皇子姜沅和二公主姜瑜。直到姜璟十五岁那年，如妃不再伪装，通过各种手段让帝后感情彻底破裂，再和母族暗中联合对付太子，掌控朝廷。

皇后无力抵抗。皇帝虽有所察觉，但为时已晚，周家势力庞大，想要根除已经是天方夜谭。

而皇帝又常年头疾，如今晚年病情加重，已是奄奄一息。

皇后被废，软禁国公府。太子被废，流放淮南。如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被立新太子，朝中不少臣子纷纷投诚。

太子改换后，如贵妃下令将那些忠于先后和先太子的臣子都流放，关押，甚至是灭人诛族，自己的父亲左相暂时掌管朝中大事，弟弟手握虎符，壹朝千万军马纷纷由他控制。自此，壹朝上下，已被左相一家控制。

什么掌管朝中大事，什么手握虎符，不过是趁火打劫，一群乱臣贼子罢了！

朝中皇子公主早已被控制。姜璟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曾经最尊贵的长乐公主，她早些年因为性子顽劣，任性非为，同帝后都不甚亲密，等到事发后才后知后觉，无能为力，命运便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在了贵妃手中。

不久前南蛮入侵边境，看上了姜璟的美貌，不管她曾经已经嫁过了人，指名道姓要她嫁过去，便愿意放过壹国，结交两族之好，天下同乐。

那些人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她当然闹了。

这天下谁不知道，南蛮人生性残暴好色，尤其是那位南蛮之王，就是出了名的淫暴。他一生有过无数个王妃侍妾，都死在他的床上，无一生还。

奈何南蛮兵力强盛，固然天下有许多正义之士，都无可奈何。

曾经有帝后护着她，如今她已如同俎上鱼肉，随便就能被当做礼物送给南蛮。而她也无法挣扎。

姜璟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大喊过，反抗过，甚至想要去死。当时那些人拿着她亲人的命威胁她。那终归是她在世上最后的依靠，她再不愿，也只能被迫换上嫁衣，将要前往南蛮那可怖黑暗之地。

想要挽救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再最后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护住重视的人。

她答应之后，便每日都毫无生气地把自己关在醉衍宫。

唯一说过的话，也就是如贵妃来的那一天。

她说:“我可以去南蛮。但是你不许伤我亲人的性命。在我嫁过去之前，这件事便不要让他们知道。”

自己已经拖累了他们，既然要赎罪，又何必要所有人都知道？或许自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或许是觉得她已经输得彻底，周静姝居然答应下来。所以这么多日以来，并无一人来看过姜璟。

直到今天大婚，南蛮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了京都接人。想不到第一个踏入醉衍宫大门的，还是那个已经胜券在握的如贵妃。